因为担心徐知意,沈汀洲也找了个由头溜了出来,他径直沿着御花园东侧的一处小径而去。果不其然在那里看见了,已经有些微醺的人儿。
徐知意斜斜靠在一旁低矮的大树旁,她的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鞋袜。她似是有些百无聊赖地用脚拨弄着湖水,湖面被她搅弄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浅浅的水波纹荡漾开。
沈汀州望着望着便有些出神,从前徐知意不高兴,或有不开心的事就喜欢找个湖边待一会。他默默站了一会后,见徐知意依旧没有想要起身的动作后,终是轻叹一声后迈步走向她。
沈汀洲上前弯腰捡起一旁的鞋袜,弯腰想要为徐知意穿上。
“夜里风凉。”他执起徐知意小巧的脚丫,徐知意不妨想要将脚往怀里收,沈汀洲自然不肯,他不由分说地又重新抓住徐知意不安分的小脚,便要给她穿上鞋袜。
在此期间少不得又要像“老父亲”似的叮嘱。
“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夜里风凉,不要老是到湖边吹冷风,总也记不住……”
徐知意不作声垂眸目光就落在沈汀洲为她穿鞋的那双细白纤长的手上,往上移在月光的映衬下,沈汀洲那张俊雅非凡的脸泛着莹润光泽,显得柔和极了。
这一瞬间徐知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王府的日子。
那时候府里还只有她和沈汀洲两个人,没有现在这许多的步步惊心,日子过得虽简单倒也快乐,比起现在不知要顺心了多少。
可是现在呢?
自从沈汀洲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以后,每日不是处理奏折,便是面见来来往往的各路文武百官,再没了时间陪她玩闹嬉笑,一想到这些,徐知意的鼻尖便有些发酸,一滴泪便这样无声无息地滴落到了沈汀洲的手背上。
仿佛被烫到了一样,沈汀洲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一顿。他抬眸对上徐知意泛着泪光的双眼,适合徐知意伸开双手环抱住沈汀洲。
她哑声道:“你怎么才来。”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委屈,眼眶里也隐有泪光在闪烁,一时间迷乱了沈汀洲本就有些纷乱的思绪。
他的手一下接着一下地轻抚着徐知意颤抖着的背部,看着她哭得迷蒙的双眼,沈汀洲的心里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他轻拍着徐知意的后背,渐渐的随着沈汀洲轻拍的频率,许是哭得累了,怀中的人儿慢慢没了动静,沈汀洲垂眸便看见徐知意乖巧地趴在他的怀中,犹如一只没什么安全感的“猫儿”。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手也是牢牢地拽着沈汀州的衣袖。
沈汀洲不自觉就感到有些懊恼,他开始反思是不是太忽视徐知意了,以至于让她这般没有安全感,手下意识紧了紧怀中的人儿,他的下颌角在她的额头处蹭了蹭,轻柔地落下了一个吻,便打横抱起他朝着棠梨宫的方向走去。
正在睡梦中的徐知意感到身上一轻,手便下意识环住沈汀州的脖子。沈汀洲大横抱着她的动作便一顿,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历时秋来送爽,天气逐渐转凉。
自龟山礼佛多月的太后,踏着初秋的脚步返回了宫中,但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责令沈汀州赶紧下一道旨意,将她的外孙女给接入宫中。
此举无疑是一时激起千层浪,平静多日的大周后宫与前朝一时间流言四起,众说纷纭间便又是搅起一阵风云,大家纷纷开始猜测起这位礼佛多年,自先帝走后多年不问世事的太后真正的意图。
但猜测归猜测,太后她老人家要做的事,可没人能拦住,也没人真的敢去拦。
于是承平五年,沈汀洲应隆德皇太后的懿旨将归德侯府的二小姐周芷瑶接进了后宫,封做了瑶妃。
一说起这位瑶妃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甫一入宫就独得沈汀洲盛宠,一连召幸了她十五日这才作罢。
这可是沈汀洲这位初初登基,鲜少入后宫的帝王从来没有过的事,生生将本来于前次大将军庆功宴上,敢当场撂皇后面子的徐贵妃都给比了下去,一时风头无人出齐左右。
宫里的人本来都惯是拜高踩低的势力眼,风从哪里吹,他们就往哪里倒的。这不徐知意那边刚一失势,他们就奉承上了另一边新进入宫正得盛宠的瑶妃那。
“娘娘,你快看看这内务府刚送过来的珠光锦。”墨玉手中拿着一块织锦,快步走到徐知意面前抖开,“比起前段日子的,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她嘟囔着满脸的不忿,口中不停地絮絮叨叨着她心中的不快。
“这群人怎么可以,从前娘娘受宠的时候他们可没少从我们这里获得好处,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也先紧着我们昭阳宫,但您看如今?自从那个女人一进宫,从前那些上赶着巴结娘娘的,如今都上赶着去讨好她,真是势力眼贯会拜高踩低!”
徐知意垂眸盯着手上的玉扳指,根本没在意到身旁小丫头的絮絮叨叨,此刻她的思绪乱飞,脑海里有的没的一大堆交杂在一起,终是叹了一口气,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晚到底还是大意了,怎么就将心底话都说与那人听了呢?
徐知意有些懊恼,转瞬想到这些时日宫内的传言的各种风言风语,说瑶妃周芷瑶是如何如何的多得盛宠,如何如何比过了她,说她这位旧人终究比不上周芷瑶这位新人,内心便不自觉有些酸涩。
“娘娘!”墨玉一个人赤自说了一大堆,说的嘴巴都秃噜皮了,也没见自家娘娘有什么反应回头就看见徐知意拿着一枚玉扳指神色怔怔地看着。
她看着看着不自觉就觉得有些眼熟,脑海里飞速旋转着思考,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枚玉扳指。
“玉扳指?”墨玉念叨着,脑海中不由得就想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于是急性子的她,难得忍住了没有开口去问徐知意着玉扳指的来历。
“亏我还在为娘娘您操心,原来——”她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自家娘娘原来早就成竹在胸了,果然还是她太经不住事了。
墨玉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个理。自家娘娘和陛下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又有在东宫时朝夕相对数十年的情谊在,怎么着陛下都不会那般绝情的。
这不就连这象征皇帝权利地位的扳指都给了娘娘了,墨玉不觉便想到这层含义,嘴角都带上来一抹笑意,哪里还看得见刚才那副不满愤懑的样子。
“墨玉?”徐知意刚刚将视线从玉扳指上挪开来,抬眸就看见到墨菲对着她那笑得一脸春花怒放的样子。
她有些不解,“你这丫头傻笑什么呢?”她喃喃着,“我要的桂花酿送来了吗?”
“啊——”墨玉猛的一拍自己的脑子,就一溜烟朝外奔去了,自己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徐知意无奈,看着墨玉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嘴角带着的笑意这才放下。
她怔愣地望着手心上的那枚玉扳指,有些心烦意乱地丢进了妆台上的匣子里——她到底还是拉不下那个脸面,先跑去找沈汀洲求和的。
也许是知晓徐知意的脾气,沈汀洲在忍了半个月后,终于还是先按耐不住性子地去找了徐知意。
小黄门来通报的时候,徐知意正看着桌子上的一壶桂花酿发着呆。
“到底去不去呢?”徐知意有些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