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高太妃看着周予安冷笑：“你可知要跨出这道宫门有多难？就算我愿意舍得我这个身份，没有好处，那些太监，侍卫，哪个肯帮我？”
“你是为了出宫？”
“原本是的，后来想开了，觉得出宫也不一定比这儿好。”高太妃拢了拢袖子：“算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们不就是想了解香菱的事情吗？”
香菱在打扫佛堂的时候无意中触碰到了隐藏在佛座下的机关，发现了高太妃的秘密。她以那个秘密相要挟，希望高太妃想办法送她出宫。
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倘若等到二十五岁才被放出宫，不仅家中爹娘会嫌弃她，就连她的兄弟也会容不下她。
她当宫女的俸禄都寄给了家里，她爹用那笔钱买了个小官儿，若她此时出去，兴许还能为自己找个不错的人家。
莫说高太妃没有办法出去，就算有，她也不能受一个宫女的胁迫。她在这宫里囚着，她身边的宫女也要像她一样老死宫中。为防香菱告密，她让与她相好的侍卫夺了香菱的清白。
就一次，就那么一次，香菱居然有了孩子。
“我费尽心思给她找药，她也承诺我会打掉那个孩子，她食言了，用那个孩子威胁我。我能怎么办呢？只能由着她把孩子生下来。”高太妃冷笑着：“她以为她可以用那个孩子拿捏我，殊不知正是那个孩子害死了她。这里是后宫，岂能允许她一个宫女乱来？那个侍卫早就出宫去了，她没有我的任何把柄。”
“难怪她要捂死那个孩子。”
“自作聪明，想像我一样釜底抽薪，可从她执意生下孩子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让她跟孩子活着。”高太妃整了整衣冠：“她想出去，她想寻个如意郎君嫁了，我又何曾不想？若非先皇执意让我进宫，此时此刻的我，应是夫君相伴，子女绕膝了吧？这吃人的宫墙，谁爱待谁待吧！”
说罢，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撞到墙上。
周予安想拦，被沈崇明拽住。
“这是最好的结果，无论是对高太妃还是对她的家人。”
说罢，环视一圈儿对着跪在地上的宫女以及侍卫道：“把今夜的事情烂在肚子里，本王会向太后娘娘奏明，说香菱与高太妃是身染恶疾而亡。为防疫症在宫中蔓延，本王会奏请太后，允你们去守皇陵。”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吭声。
侍卫们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沈崇明谢恩。
跟死比起来，活着更重要。
出宫时，周予安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没想到，孩子跟孩子的母亲是同一个晚上走的。孩子是被捂死的，母亲是被打死的，这桩悲剧该算在谁的头上？
高太妃？
她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二八年华入宫，入宫后没有得到一日圣宠就成了先皇的未亡人。十八九岁，原是一个姑娘最好的时候，她却顶着太妃的贵冠，被关进了那座密不透风的牢笼里。宫女还能出去转转，她却只能待在院子里，日复一日地看着头顶上的那片天。
身为女子，她没错，身为太妃却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说来说去，不过是这皇朝的制度罢了。
“宁国侯那个外室，你打算怎么办？”沈崇明岔开话题：“要不要我安排个人去提醒一下江夫人。”
“我已经想好了。”周予安靠在他身上：“出来两日，她必定寻我麻烦，我趁你将那外室的事情说了就是。”
“不需要迂回一下？”沈崇明皱眉：“这么直接会不会不好？”
“越简单越好，迂回了，反而显得我有城府，让他们更加提防我。”握住沈崇明的手指：“药方的事情查了怎么样了？京城里可有新线索。”
“有个线索，尚未确认，等那个外室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沈崇明抱住她：“宫里出了些事，跟那位徐太妃有关。”
“药方的事情等我们把各自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一起查。”周予安觉得累，稍微移了下躺在他的腿上：“事关后宫，你要小心些。我听候府里的人说了，京城里的这些人，各个都怕你，却又各个算计你。”
“谁让我是长宁王呢，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这又不是你的错，谁让他们没个好爹。”周予安嘟囔着：“他们以为皇嗣好当吗？那宫苑里多少亡魂，就连你也是被下了毒的。”
说到毒，周予安赶紧扣住他的手腕给他把了把脉，确认暂时无碍后方才放下心来。
“以后不许旁人欺负你，你要欺负你你告诉我，看我毒不死她。”
“我家夫人真厉害。”沈崇明抚着她的脸：“我有些后悔带你回来！”
“为何？”周予安打了个哈欠：“怕我被这京中富贵迷了眼不要你？放心吧，除了小皇帝，这满京城里就数你富贵。”
“我是怕你不开心！”沈崇明轻捏着她的耳朵：“常明山上的周予安，富阳县里的周予安，遂州城里的周予安，在入城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江清蓠。我后悔，后悔没有抗旨，后悔非要带着你回京城。予安，你变得有心事了，脸上几乎都是愁容。”
“是我自己要回来的！”起身，捧住他的脸：“沈崇明，没有人可以回避自己的身份，你不行，我也不行。你说得对，我没有从前那么快乐了，可从前的我也不是真正的我呀。”
“我们都要面对真实的自己。”沈崇明包住她的手：“周予安喜欢沈崇明，江清蓠喜欢长宁王。”
“不对，重说。”周予安生气，要把手拿回来。
“沈崇明喜欢周予安，长宁王喜欢江清蓠，你我之间，既是太后赐婚，又是两情相悦。周予安，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一生一世。”
“好！”周予安点头：“你不负我，我不负你，你若负我，我就杀了你。”
他就喜欢她这霸道的，恶狠狠地样子。
知道周予安夜不归宿，秦柔拿出主母的样子在院子里等着。
周予安刚进门，家丁们就冲了过来。抱琴一挡，又蔫了回去。
秦柔一边怒骂着家丁不争气，一边强装笑脸，问她去了哪里。
周予安眼都不抬，报出地址。
秦柔一愣，随即像抓到了什么似的，大声道：“长宁王府可不在那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