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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选后(中)

仵语 绾紫彤 2573 2024-11-13 10:50

  雷声滚滚,伴随着闪电照亮了灵堂里那张新刻的牌位。

  牌位前,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满身伤痕,晕倒在地。

  电光划过,残影里露出一张狰狞的脸。那人一手持鞭,一手挽袖,用脚踢着地上的姑娘咒骂。

  “还以为自个儿是小姐呢?娘死了,爹没了,这偌大的宅子就是姑老爷的。”

  说着,又在姑娘单薄的身上踢了几脚。

  “到了年岁的姑娘就该出嫁,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待日后回门,这门上挂的可不是候家的匾额了。你也甭怪我们,谁叫你不是个公子。”

  方才那脚踢得狠了,小姑娘幽幽转醒,看着地上的黑影想了好一阵儿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三日前,父亲病故,依着家中惯例,她将姑姑,姑父请来住持后事。

  他们是候家偏得不能再偏的偏房,父亲那一辈只兄妹两个,且姑姑比父亲小了十多岁。父亲原是在太医院当差的,母亲受祖母磋磨,郁结在心,身体亏空得厉害。父亲忧心母亲就辞了太医院的差事带着她回乡照看母亲。

  离开了祖母,母亲又多了活了几年,在她十岁那年去了。至此后,她便与父亲相依为命。日子倒也不难,父亲顶着太医院的头衔在这偏僻的清川等同于神医。他们将家里的几个房间改成药庐,每日里行医倒也充实。

  父亲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原想等她过了十八再给她议亲。他们要求不高,选个踏实的,品性好的,能认得几个字的,若是愿意学医就更好了。家里穷些不要紧,若是外嫁,她父亲为她积攒下的这些便是嫁妆。若是招婿,待父亲百年,这家里的一草一木全是他们的的。

  父亲走得很急,是在睡梦中病逝的。

  她年纪小,又是女子,求了左右邻居才将灵堂搭起来。

  原想着姑姑跟姑父回来能帮她撑起一片天,不想他们竟惦记着候家的财产,未等兄长入土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霸占。

  姑娘想得出神儿,冷不丁后背上又挨了一脚。听见“嘶”地一声,嬷嬷蹲下身来,狠狠地往她胳膊上一拧:“醒了?不装死了?”

  “王妈妈,我们家对你不薄。”姑娘猛地转过头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蓄满了令嬷嬷陌生的恨意和杀气。

  王嬷嬷被吓了一跳,旋即更恼,掐着姑娘的胳膊阴阳怪气:“姑娘说说看,哪里对我们不薄?是拿我们当主子了,还是拿我们当爷了?”

  “王妈妈,你儿子的病是我父亲救的。那年大雪纷飞,你儿子高烧不退,眼见着就要没命,你抱着他走遍了清川的各个药房,可有哪个掌柜收下你们?是我父亲见你可怜,将你的儿子留下,不惜用贵重药材帮他续命,又亲自照看了他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姑娘声声泣血。

  “你说你丈夫爱喝酒,喝醉了就打你跟儿子,你说你家里穷,日子难过,是父亲将你们收留在候家的。自打你们入了府,父亲可有一日苛待过你们,吃穿用度皆与我们父女一样。怕你晚年没有着落,父亲教你的儿子学医,花钱送他入学堂,你们母子就是这般回报我们的?”

  “说的好听。”王嬷嬷冷嗤一声:“我承认,你爹对我们母子是不错,可他死了,没用了。若是我儿子再大几岁,若是你愿意嫁给我儿子,将这偌大的产业留给我们娘俩,我们还会留着你的命,可惜,你爹走的太早了,我只能依附着姑奶奶。姑奶奶承诺了,只要我将你给除了,就让我做这府里的管家。姑娘,您走块儿点,兴许还能撵上你爹。黄泉路上,你们父女俩也能有个伴儿。”

  是吗?

  姑娘捡起掉落在地上发簪握进手里。

  “王妈妈打算以怎样的方式送我?”

  挣扎着,起身。

  “毒药,白绫,匕首,亦或者是这里头的东西?”

  冷笑,看着父亲的牌位。

  “王妈妈该不是要用父亲的牌位将我砸死吧?”

  王嬷嬷冷哼一声拽住她的头发。

  “既是送姑娘上路便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王嬷嬷准备将她的头往桌角上磕:“父亲死了,女儿伤心过度,在父亲牌位前撞桌而亡似乎情有可原。姑娘放心,这棺材和坟坑都已经准备好了。姑娘安心上路便是。”

  “多谢王妈妈。”姑娘全身蓄力,握着簪子朝王嬷嬷身上刺去。

  王嬷嬷皮糙肉厚,这一下并未要她性命,却也叫她疼得滚到地上。

  姑娘扶着桌角,摇摇摆摆的站起来。未曾站稳,扑到王嬷嬷身上。王嬷嬷看出她想要杀她,忍着剧痛反击。姑娘体弱,又受了踢打,不是她的对手。趁她反击时,咬着牙将簪子戳到她的脸上。

  王嬷嬷没想到她会来这招,捂着脸嗷嗷叫。姑娘深知机会稍纵即逝,趁着王嬷嬷还未反应过来,将簪子戳进她的喉咙。

  她是学医的,知道这一簪子下去,王嬷嬷定然会死。

  她没了力气,靠坐在桌脚,静等着王嬷嬷去死。

  血顺着簪子戳出来的窟窿往外流,王嬷嬷越是挣扎,血就流得越快。失了血,也就没了力气,她翻了个身,趴在地上,用恶鬼般的眼睛看着姑娘。她想要对方死,却不想自己死。她想活着,想带着她的儿子在这候家滋滋润润的活着。

  姑娘看着她轻笑:“王妈妈,听见鬼差的锁链声了吗?听说那锁链是拖在地上的走的,哗啦,哗啦。”

  王嬷嬷面露恐惧,眼中神采渐失:“你这个——”

  “要你命的人。”姑娘站起来,拿起父亲的牌位用力砸到王嬷嬷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牌位离开,上面沾了王嬷嬷的血。

  “你想害我?”姑娘坐在王嬷嬷跟前:“那也得问问父亲愿不愿意?黄泉路上,奈何桥畔,若是遇见父亲记得磕头,赎罪。”

  王嬷嬷眼睛一闭,没了生息。

  姑娘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片,对着手腕划了下去。

  她想去找父亲,她觉得没有父亲的人间太累了。

  房门被人踢开,大片的光亮泄进灵堂,晃得人眼晕。

  一女子背着光走进来,声音软软地问了句:“候硕?你可是候敬的女儿候硕?”

  姑娘目光迷离,恍若看见了父亲。

  他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她说:“女子与男子本无区别,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亦能做,但女子能做的事情男子未必能做。此生得此一女,余生足以。母亲勿要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儿子已经为她取过名字,就叫候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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