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殿外,礼炮声声。西凉使团一行在礼部官员和黄门官的导引下,快步走进殿内。为首的是李薄,西凉战功赫赫的薄王殿下,而那个与他站在一起的便是传闻中的福安郡主。
太后娘娘面带微笑对皇帝道:“隽儿,那位便是与你九皇叔齐名的薄王殿下。”
沈隽点头,看着李薄,淡声道:“西凉国英才辈出,薄王殿下更是人中龙凤,他被西凉国的百姓称为西凉战神,足见其人材品格。更难得的是,他与我九皇叔一样,一心一意只想扶持自己的兄长,对所谓的皇权毫无觊觎之心。”
太后娘娘面露尴尬,不知这些话是有意无意。
十三岁的沈隽眉眼间更像他的父皇,性子却是大为不同。既恭顺柔和,又不缺少心机盘算。
太后打量着沈隽,沈隽揣度着太后,虽为母子,却互相防范。
李薄单膝跪地:“西凉来使李薄叩见大晋皇帝陛下!叩见太后娘娘!”
周予安紧随其上:“福安见过皇帝陛下,见过太后娘娘。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娘娘调整情绪,微笑道:“贵使远里,不必多礼。请起,赐座。”
“谢皇帝陛下,太后娘娘。”李薄对沈隽和太后娘娘分别行礼,礼毕方才言道:“久闻大晋乃礼仪之邦,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是个领兵打仗的粗人,我们西凉人讲话也不喜欢文绉绉的绕弯子。此次前来,是为我王妹择夫。”
听到此话,闭目养神的国舅爷赶紧站了出来:“大晋与西凉历来交好,若能议亲,不仅是国之福,更是百姓之福。不知贵使心中可有人选?”
李薄道:“原是有个人选的,可听你们大晋的百姓说他已经娶亲了。我西凉郡主决不能与人为妾,这个人便不再考虑了。”
太后娘娘问道:“不知贵使说的是谁?”
李薄道:“自然是你们大晋那位能与本殿下齐名的战神王爷。叫什么来者?沈崇明!他是不是娶亲了?若是没娶,那便让他娶我的王妹。若是娶亲了,那就换一个。”
国舅爷试探着:“换一个?贵使心中可有备选?”
李薄道:“没有,但这个人不能比沈崇明差。”
国舅爷一脸为难:“不知贵使说的差指的是哪个方面?贵使也知道,这长宁王是我们大晋独一无二的战神,举国之内能与他比拟的没有几个。若有,那便显不出他来了。”
“实诚人,你真是个实诚人。”李薄走到国舅爷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本殿下就喜欢跟你这样的实诚人说话。”
国舅爷尴尬地笑着:“殿下是抱着诚意来的,我等又岂敢愚弄殿下。以诚待城,不仅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更是国与国的相处之道。”
“此话深得我心,本殿下敬你一杯。”李薄端起酒杯递到国舅爷跟前:“除了长宁王还有位姓江的小将军,听说是什么侯爷之子。二十多岁,
尚未婚配,与我王妹年纪相符。不知这位小将军今日可在殿上?若在,将他唤出与我王妹瞧一瞧。”
话音未落,便听堂上窃窃私语。眉头轻皱,问国舅爷:“他们在议论什么?可是本殿下说错了什么话?”
国舅爷拱手:“没有,殿下怎会说错话,只是有些事不便于殿下明说。”
“不便是什么意思?是外间误传,你们这里压根儿没有姓江的小将军,还是你们舍不得将他与我的王妹婚配?”李薄眼神渐冷:“或是你们觉得本殿下的王妹,我西凉国的郡主配不上他?”
“薄王殿下误会了,老臣绝无此意。”国舅爷躬身施礼:“不瞒殿下,您说的那位小将军应该是宁国侯府的。此人桀骜不驯,妄图谋逆已于半月前处斩。这威名一时的宁国侯府也被查抄了。莫说此人已死,就是活着,他也配不上福安郡主。”
“谋逆?因何谋逆?”李薄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戍边大将,若是通敌,本殿下岂会不知?
”
国舅爷被问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宁国侯府叛逆本就是莫须有之罪,李薄装傻充愣非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他不为难谁为难?
眼见着朝臣们的议论之声越来越大,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咳了咳,示意身旁的大太监开口:“吉时已到,开宴席!”
国舅爷松了口气,端起跟前的酒杯:“侯府谋逆事关我朝安危,恕老臣不能将个中细节一一相告。西凉与我朝和亲是大事,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用心对待,为郡主择选良婿。”
“你是良臣,我信你的!”举起酒杯与国舅爷的碰了碰,李薄的笑容里夹带了几分邪气:“我这王妹择婿只有一个条件,文能胜我,武亦能胜我即可。”
西凉使团抵达当夜,太后娘娘设宴招待使团。无极殿外,太监宫女穿梭往来,将美酒、菜肴流水般送进殿内。盛筵华堂,觥筹交错,一曲歌舞终了,响起一片喝彩声。太后娘娘与小皇帝沈隽一块儿坐在正中席上,面露微笑。沈隽一直留意着殿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的九皇叔。
他心里清楚,沈崇明遇刺不是意外,那个王妃是假的,是母后与舅舅安排的。知道他还活着,他松了口气。
他想要出宫去见他,想要告诉他,母后与舅舅的谋划与他无关。他沈隽从未怀疑过他的九皇叔有不臣之心,也从未想过要暗害于他。他知道他能力有限,无法掌控母后与舅舅的一言一行,反而成为他们的山中猴,笼中雀。
在傀儡与让贤中间,他选择让贤,选择将这沈氏江山交给他的九皇叔打理。
他要亲眼看一看九皇叔的伤情,确认无碍后,将诏书与玉玺一并交给他。
清君侧,诛奸邪,他沈隽不愿做这沈氏王朝的罪人。
宴席过半,长宁王沈崇明与他的侧妃崔婉莹终于出现在了席宴上。与白天一样,他是坐在轮椅上被他的侧妃推着进来的。经过诸位朝臣身旁时,他们闻见了从他身上传出来的药味以及淡淡的,被药味儿尽力遮掩的腐肉的味道。
侧妃崔婉莹妆容精致却一直蹙着眉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嫌弃长宁王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