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研书与青鸾,执剑与抱琴大婚的日子。
眼见着吉时已到,梅伯伯仍不见踪影,周予安莫名的有些心慌。
宋鹤青抚着胡子劝她:“为师让你师兄出谷看看,你与明儿先去住持大婚,这吉时可耽误不得。”
婚礼一切顺利,在师兄们的起哄声中,两位新娘子被送入洞房。执剑心粗,这会儿已经举着酒壶跟师兄弟们打成了一团,隔着好几堆儿人都能听见她吆喝。研书心细,留意到梅伯伯没来,从围堵他的人群中挤了过来。
“爷,夫人,属下有件事要讲。”
“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叫哥哥嫂嫂。”周予安白了他一眼:“婚都成了,这会儿可别跟我说什么后悔。”
“嫂嫂说笑了,青鸾是我认定之人,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绝不后悔。”研书郑重道:“我要说的是与梅伯伯有关的事情,今日喜宴他可是没到?”
周予安点头。
研书沉了目光,轻声道:“梅伯伯他可能出事了。”
话音未落,便有位师兄喊着周予安的名字跑到她跟前,气喘吁吁道:“梅花楼的掌柜死了,师傅让你跟明兄弟赶紧过去。”
研书想要扯掉胸前的红花被周予安拦住了。
“我与崇明去就行,今日是你大婚,安安生生待在谷里。有关于梅伯伯的事情,待我回来再说。”
研书虽有些心急却也明白成婚之事一生只有一次,他若走了,青鸾那里势必遗憾。
从鬼谷到梅镇需得半个时辰,等周予安他们赶到时,昔日热热闹闹的梅花楼已经被府衙里的人围了起来。
领头的认识宋鹤青,知道他是鬼谷谷主,立马凑到跟前。
“现场有些古怪,还能谷主帮着侦辨一二。”
宋鹤青沉着脸,一句话未说。
现场在二楼,位于整个二楼的最西边,是梅伯伯自个儿的房间。未到门前,便看见大量血迹,血迹如小溪般从门内蜿蜒出来。
“怎么会……这么多血……”
“别看了。”沈崇明捂住她的眼睛:“有师傅在,师傅会查明的。”
“我想去看看。”眼眶微湿,言语间带着浓烈的恨意:“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又是谁将他害死的,我要给他报仇,我要将那个杀害他的人碎尸万段。”
“我帮你。”沈崇明轻吻着她的额间松开手。
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血迹,走进屋内。
屋内所有的物品都维持着原样,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唯有那座屏风,换了地方。
屏风是单扇的,上面綉了大量的梅花,梅掌柜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趴在屏风上,血从屏风上滴落下来。仔细看,有丝线缠着他的四肢,将他与屏风连在一块儿,
丝线不是绣娘们做绣品时用的那种,而是江湖上用来杀人的那种。
“你们来的时候,这屏风就是这样摆着的?”
“回姑娘的话,是半倒在窗户那边的。”捕快伸手一指,他们方才注意到屏风后的那团血迹。
“师傅!”周予安转向宋鹤青:“安儿想自己查。”
宋鹤青点头,示意沈崇明跟他出去。
捕快见状,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跟着出去了。
只是一个进门,出门的时间,肉眼可见的,宋鹤青像是老了几岁。
“我跟他是在我入鬼谷前认识的。”宋鹤青看着那间布满血迹的房间道:“那年我十七岁,刚从家里逃婚出来。我家是书香门第,祖上多有出仕之人,然我却是那个不擅长读书的。我从小说话就慢,做事也慢,爹娘觉得我像个姑娘家,总是训斥我。与我成婚的是师伯家的女儿,他们想着与其指望我,倒不如指望我生出来的孩子。可我不想成亲,因为我压根儿不喜欢姑娘。”
沈崇明眼神一窒,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喜欢的是死物,不愿意与活人打交道。”
听见这句话,沈崇明蓦地松了口气。
宋鹤青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逃了,在爹娘为我定下婚约的第二日。我给我那个未曾进门的小新娘留了一封退亲书,一封签过字的和离书。无论她做什么选择,都由着她。错在我,爹娘亦不会亏待她。”
“师傅这做法有些自私,即便退亲,也该当着人家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谁说不是呢?”宋鹤青叹了口气:“可十七岁的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宋鹤青漫无目的的走,走着走着到了梅镇,认识了比他还要小几岁的梅掌柜。那会儿他还不是梅掌柜,是梅花楼掌柜的儿子,是在这梅花楼里帮厨打杂的。
老掌柜异常严厉,尤其是对他的这个儿子,稍有错处,非打即骂。
他们在梅花楼的后门相遇,天上下着下雨,一个是长途跋涉的狼狈,一个是被父亲殴打过的心酸,四目相对,竟然笑了。
他给他拿吃的,看着他狼吞虎咽。
他给他的伤口上涂药,用文绉绉的话帮他骂他那个父亲。
两个人年轻人的友谊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后来,宋鹤青被出谷的老谷主看中,随他回谷学医,学解剖之术,梅掌柜则在三年后,继承了父亲留给他的梅花楼。
他当掌柜那年,刚刚好也是十七岁。
“十七岁便能做掌柜,想来老掌柜对这个儿子还是满意的。”
“没法儿不满意,他死了,梅花楼只能由他的儿子继承。”
沈崇明的心提了起来:“怎么死的?”
“被人用刀戳死的,尸体是我验的,刀刀不致命,却偏偏要了他的命。”宋鹤青闭上眼睛:“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梅隆,生意兴隆的隆,他还有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妹妹。妹妹是在梅花楼外头捡的,捡到时还只是个在襁褓里的婴儿。小姑娘聪明伶俐,十分可爱,取了个名字叫梅朵。”
“老掌柜出事跟这个梅朵有关?”
宋鹤青点头:“出事那年,小丫头不到七岁,平常都在梅花楼外头玩。唯有那天,直到梅花楼打烊都不见回来。梅镇不大,找一圈儿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梅隆跟他的父亲分头去找,在距离梅花楼几步远的地方看见了身受重伤的老掌柜。身中多刀,死不瞑目,无人知晓他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与老镇长有关。”宋鹤青看了他一眼:“只是苦无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