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老鼠从墙角钻出来,一双小眼睛冲着她滴溜溜转。她吓得缩了缩脚,冲着那只老鼠喊:“走!走开!”
老鼠歪了歪脑袋,不仅没有钻回老鼠洞,反而兴奋地冲着崔婉莹吱吱乱叫。崔婉莹吓得拽住裙摆,往一旁挪了挪。老鼠见她挪动,眼睛一亮,蹿了过来。
崔婉莹尖叫一声,站起来缩在墙角。老鼠更兴奋了,拖着尾巴钻到崔婉莹的裙摆下。崔婉莹闭着眼睛尖叫,两只脚跺来跺去。地牢外传来声音,崔婉莹瞬间扑到牢门上。
伴随着飘忽的火光,她看见了她爹崔昭和的脸。
“爹,救我,这地牢里有老鼠!”
“慌什么,老鼠而已。”崔昭和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遇到一点小事儿就叽里呱啦乱叫哪里还有半分我尚书府嫡女的样子。难怪王爷不喜欢你,与他的那位前王妃比起来,你真的是一无是处。”
崔婉莹满目失望,用力抓着监牢的门:“爹,您就是这么看女儿的吗?若女儿当真一无是处,你为何要将女儿送到长宁王府?”
“为什么?”崔昭和冷笑一声:“好好在这里待着,国舅爷事成可留你全尸,国舅爷若是不成……”
崔昭和没有说完,崔婉莹便已滑落地上。
纵她再怎么蠢笨不堪也已经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父亲需要她时,她是棋子。父亲不需要她时,她是弃子。不,她一直都是弃子。
国舅爷与长宁王府不合已经是明面儿上的事情,连她被赐为侧妃都是国舅爷当街行刺长宁王之后的事情。她原就是作为一个废棋赐给长宁王的。
他们从来都没想过让她活。
崔婉莹扶着牢门站起来。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是原来的崔婉莹了。
王府密室里她做了一次选择,她知道长宁王府容不下她,她以为崔家会成为她最后的依靠。她拼死逃出王府,将长宁王私藏龙袍的事情告诉她爹,她以为这是立功,以为就算国舅爷失败了她也会作为崔家女跟崔家人死在一起。
原来,她连跟崔家人死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抹干眼角的泪,崔婉莹瞅准那只蹿过来的老鼠一脚踩下去,老鼠当即毙命,血沾到她的绣花鞋上。
看了眼脚下的老鼠,崔婉莹拔下簪子对准锁头。她喜欢簪子,连睡觉的时候头上都会上簪一根,日常装扮也会依据发式佩带三根以上不同款式的发簪。旁人以为她是惯喜奢华,却不知这是她亲生母亲教她的保命之法。
随着簪头缓缓转动锁芯,崔婉莹勾起唇角:“还好昨日懒了些,五根簪子只取了三根。一根杀了小兰,一根助我逃生。老天不让我死,我就好好活着。他们视我入弃子,我就让他们死在我这个弃子手里。”
“啪嗒”一声,锁开了,崔婉莹推开锁门走出去。
地牢的通道很长,弯弯曲曲,崔婉莹走了很久才看到一束光。国舅爷和崔昭和都没想到她会逃,地牢门口只有一个守卫。崔婉莹盯着他的背,眼眸越来越冷,步伐越来越坚定。出手果断,毫不迟疑。
长宁王府,周予安将嵌在小兰后背上的簪子拔下来。小兰闷哼一声,渗出一头冷汗。执剑递上止血药与帕子,想问又唯恐打扰周予安治伤,将话憋在嘴里。
止血,缝合,包扎,待处理完已是半个时辰后。
周予安揭去小兰脸上的面具,让其露出本来面目。因为失血过多,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因为疼痛,眉头紧蹙,连止痛药粉都不能将其抚平。
“伤及心脉,虽不致命,但需好好养着。”周予安将需要用到的药收拾好:“崔婉莹已将龙袍的事告知崔昭和,一炷香前,崔昭和离开崔府去国舅府与其密谋,依着国舅爷的性子很快就会兴兵来讨。你速带抱琴去别院,待她养好伤后再回来。”
“属下不走,属下要留下来保护王爷跟王妃。”执剑握着药瓶看了眼陷入昏睡中的抱琴:“别院有人,都是王府心腹,就算没有属下,他们也能将抱琴照顾好。”
“保护什么保护,王府这么多人还缺你一个保护的?”周予安瞥了执剑一眼:“骗得过研书,骗得过王爷,骗得过这傻乎乎的抱琴骗不过我。忘了你家王妃是做什么的?大夫,仵作,活人跟死人哪个能瞒得过我?”
执剑面露尴尬,支支吾吾。
“都给我回别院养伤,这是抱琴的药,这是你的药。”周予安将药箱塞到执剑怀里:“崔婉莹回到崔家,抱琴没必要再扮成小兰。刺客杀了西凉郡主,国舅爷势必挑起大晋与西凉的争端。他来,不过是寻个由头抄了长宁王府,不让他如愿,又怎能让他放松警惕,将明里暗里的势力连根拔起。”
“王妃说的这些属下都知道。”执剑低头:“执剑是王爷的贴身侍从,自然知道王爷在做什么。自打将皇上送上那个位置,王爷做的便是为皇上亲政扫清障碍。在没有遇见王妃之前,王爷从未想过他会娶妻,他是把皇上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的。”
“我是他的王妃我会帮他的。”周予安拍了拍执剑的肩膀:“我二哥已经掌控了边城,西凉那边会因我之死借机北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王爷不会有事,王府也不会有事,你们安心在别院待着。”
“属下若是不走呢?”执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想毁掉我跟王爷的全盘计划?成为我与王爷的拖累?”执剑摇头,周予安推了他一把:“走吧,天要亮了。”
一夜落雪,地上铺上了厚厚一层,连昨夜刺客行刺王府的那些痕迹都被遮住了。
研书和青鸾一直守在府外,一个前门,一个后门,每隔半个时辰会有人来通禀国舅爷与崔府的情况。天亮时,国舅爷带人围了长宁王府,
他端着圣旨,骑在马上,一副胸有成竹,藐视众生的模样。
圣旨是皇上下的,沈崇明并未阻拦,任由国舅爷的人进入府中。有了崔婉莹的密告,无需两刻钟那些人便抬着装有龙袍的箱子出来。
随着箱子被打开,国舅爷俯身看向沈崇明:“私制皇袍,长宁王果真胆大包天,来人啊,将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