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客栈当晚，他们听到了另外一件稀奇事儿。客栈里的厨子去买菜，看见卖鱼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队。厨子好奇，拎着菜篮子凑过去。

　　卖鱼的是个小哥，手法与别家不同。别家都是杀鱼刮鳞，用菜刀朝着鱼脑袋猛拍。他是用一根钉子由鱼口插入，直接插进鱼脑，令活鱼当即死亡。鱼死后再将钉子拿出，丝毫看不出这鱼又被杀过的痕迹，卖相特别好。

　　听到这里，王爷恍然大悟，责令研书找来仵作重新查验顾春兰的尸体。

　　果然，他们在顾春兰的鼻孔里发现了木钉。这木钉极细，嵌在死者的鼻孔内，单用眼睛看压根儿发现不了。与那条鱼不同，凶手没有将刺入的木钉取出。一来，人脑与鱼脑不同，被钉入的木钉子没那么容易取出来。二来，凶手是怕取出木钉后会有血液流出，

　　届时会被人发现他行凶的手法。三来，凶手存有一定的侥幸心理，认为木钉不可能被人发现。

　　凶手擅木工，具有极强的心理素质，与死者相熟，使死者对其毫无防范之心，符合这些条件的除了顾春兰的丈夫白文忠，着实想不到还有旁人。

　　有犯罪动机，具备犯罪条件却没有犯罪时间，白文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雇凶？他们查了白文忠，确认其近半个月来没有与任何人发生金钱上的往来，白家也没有接待过陌生人。

　　随着调查深入，他们发现白文忠竟是韩府管家的外甥，而韩老爷破天荒的去过白家且曾在白家留宿。

　　“研公子的意思是，这韩老爷杀了白文忠的妻子顾春兰，而白文忠杀了韩老爷即将迎娶进门的妾室江映月。白文忠杀妻是为迎小妾进门，韩老爷杀妾是为了诬告韩夫人，一箭双雕，独占韩家财产。”

　　“府尹大人当真聪明。”沈崇明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京兆府尹：“交换杀妻这种事情着实有些匪夷所思，起初也只是我们一个比较大胆的猜测，

　　直到我们找到了更多的证据。”

　　沈崇明拍手，又有堂下上来几个人。

　　“小的是福瑞楼的伙计！半个月前，韩掌柜以经商做买卖为由在我们店里包了间厢房，可经常出入这间厢房的不是镇子上的商人而是白木匠。他们不是同时来的，是一前一后，一个走了一个再来。可厢房只有一把钥匙，只有韩掌柜把钥匙交给白木匠，白木匠才能进去。”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大概就是这两个人。

　　换个词，叫欲盖弥彰。

　　另一人道：“小的是银号掌柜，那白木匠不知发了什么财，单是这半个月就往银号里存了二百两。大人您别笑，这二百两银子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对白木匠和小的们来说，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个七八年。小的每月所得只一两银子，加上掌柜给的赏钱，一年也才不到二十两。”

　　京兆府尹干咳几声没说话。

　　约见，密谈，金钱往来都有了。可这些只能作为旁证，韩掌柜想翻还是能翻的。沈崇明再次击掌，一个全身被包裹着的伤者被抬了上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大火中捡回一条命的小厮。

　　沈崇明：“仔细看看。”

　　小厮盯着白木匠看了半天，哑着声音道：“是他，就是他。他与韩老爷的侧影有些相似，唯有耳朵不同，他的耳朵上缺了一块儿。若非记起这个，我真以为我那夜看见的是韩老爷。”

　　韩老爷盯着那个小厮：“你是我客栈里的小厮？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是收了谁的钱，在这公堂上胡说八道。”

　　研书冷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韩老爷跟前：“我们王府的钱他敢收吗？莫说是他，就是你，你敢收吗？”

　　韩老爷憋着气没吭声。

　　沈崇明微叹口气：“不见棺材不见泪，那本王就给你多摆几口棺材。”

　　韩老爷道：“您是王爷，我是小民，莫说棺材，就是屠刀，小的也得受着不是吗？”

　　沈崇明斜眼过去：“急什么？”

　　梁霜扶着她师傅从公堂下走来，见过礼后，停到白文忠跟前。他们先是查看了白文忠的右脚，随后又查看了白文忠的左脚，跟着是他的手臂，以及头部被头发刻意遮住的伤口。

　　“回王爷，此人左脚确有扭伤，从恢复情况来看应是客栈失火那日留下的。其头部伤口与我们在失火现场废墟下发现的血迹吻合。手臂上有剐蹭伤，火灼伤，同时在快要愈合的伤口发现了这个？”

　　梁霜将东西递到沈崇明跟前：“这是醉心草的粉末，此草生自南疆，附近有毒虫毒蛇守护。整株入药可治心疾，研磨成粉，可将活人变成活死人。江姑娘以及客栈中枉死的人都是中了此毒。”

　　说罢，看了白文忠一眼：“你可有感觉浑身僵硬，心脏似被什么东西裹住了一般？”

　　白文忠一僵，没有说话。

　　梁霜叹了口气：“他将此药粉交给你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它的毒性吗？醉心草的药粉不光能融入酒水还能融入人的血液。你身上沾有醉心草的粉末，逃跑时受了伤，伤口出血，将粉末裹进了伤口里，不出三日，你就会变得像他们一样。”

　　白文忠“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梁霜继续道：“你想变成活死人吗？就像那些被你毒害的人一样，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见，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有，却不能行，不能动，甚至不能开口说话。你什么都知道，却不能把你的所知，所想，所感告诉任何人。更可怕的是，你不会死，你会以这样的姿态活着。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

　　梁霜每说一句，白文忠的脸色就白一分。

　　直到梁霜说出最后那句：“倘若你变成了那个样子，你心爱的姑娘还会嫁给你吗？”

　　他彻底疯了，猛地扑向韩掌柜，目裂尽呲道：“你不是告诉我这东西没有毒吗？”

　　韩掌柜用脚踹他，他则报复性的掐住韩掌柜的脖子，气咻咻道：“你跟我一起去死吧！”

　　不等韩掌柜做出反击，白文忠就大声道：“是他杀的，都是他杀的，我也是受了他的蒙骗被他当刀使了。江映月不是死于火灾，她是被炭火熏死的。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