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具中掉出一具干尸，干尸表面裹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有点儿像鼻涕虫。未等周予安取样便被沈崇明拉到一旁。对面的磨具被人推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踩着白雾从磨具后走出来。
周予安抬头，目光交汇。
周予安：“此人不是云州城主桑哲！”
沈崇明：“静待，看他要做什么。”
周予安点头，见那人在房内环视一圈后脚步踉跄地走出去。确认那人走远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密室。密室里的白雾更浓，且伴着一股难闻的酸味儿。待白雾散去后，两人才看见一名死者被绑在木床上。
死者是名女子，年纪与江映月相仿。平日里养得细致白嫩的双手，被木床上的绳子磨得伤痕累累，只剩下十指指尖的皮肤还是完整的。
“死者生前曾反复挣扎，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周予安想要撩开死者脸上的乱发，又怕看见乱发后的那张脸，手指僵了僵。
“别怕。”沈崇明握住她的指尖儿：“有为夫在。”
“虽然她不是我的亲妹妹，在江家时对我也不好，可我还是——”周予安深吸一口气，将女尸脸上的乱发撩开。死者虽是个美人，却与江映月完全不同。
“还好，不是江映月。”周予安松了口气：“不知道那个人还会不会回来，我们得抓紧时间。”
死者女，年纪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中间，身高一米六三左右，死亡时间不超过七天。不，不是七天，这个人起码死了一个月左右。
“夫君，你看这里。”周予安扒开死者的腹部，让沈崇明看其内脏。‘’人在死亡一段时间后，身体会连同内脏会一块儿腐败，但也有例外。”
“例外？”
“除了寻常尸体还有干尸和湿尸，但这两种尸体并不常见。”周予安将死者的内脏切下一块儿：“湿尸是指出土时浸泡在棺液中的尸体，其外形完整，内脏俱全，肌体丰满，尚有弹性，四肢关节尚能活动。瞧着与活人没什么两样。”
“这湿尸与活人一样？那他们与你师兄道明炼制的傀儡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周予安解释道：“傀儡并不是死人，是活人，只是因为药物的关系变得像死人而已。湿尸是死人，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人，起码在地下埋了近百年。我说的像活人，是指死者的血液，内脏，经络这些看着像是个活人。外形与死人的区别还是比较大的，像是被泡涨了一样。”
“她——”沈崇明指着那具女尸：“我虽不是仵作，却也见过那种死了多日的尸体。但凡尸体，死后两日必有变化，眼前这具既不像你说的湿尸，又与寻常尸体不同，她可是夫人所说的那种干尸？”
“从内脏形态来看的确像是干尸。”周予安将死者的心肝脾肺肾全都掏了出来：“这是死者的心，变得跟土坷垃似的。这是死者的肺，死者的肝，与干枯掉的藤蔓一样。干尸的外形更像骷髅，皮肤脱水贴在骨头上。这名死者，显然不是。”
周予安仔细查验着，心中疑惑，他们是怎么把人变成这样的？
“这里有道伤口。”沈崇明指着死者后腰处，“夫人你看，这里有一个切口，乃是凶手以利器瞬间刺下所致。”
“太黑，看不清楚，再找一盏灯过来。”
“方才进来时，瞧见外间的桌子上有盏灯。夫人稍等，待为夫将那盏等取来。”
烛光下，死者的伤口泛出微微蓝色。周予安用刀刮了一些下来，将其包裹在锦帕里，决定出去之后再做勘验。
“这里应该是他们制作琥珀的地方，这名死者跟外头磨具里的那具干尸一样都是残次品。待会儿出去的时候我再从那具干尸身上取些鼻涕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小心有毒。”
“夫君放心。”周予安将包裹着蓝色粉末的锦帕收好，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间密室：“你是追着桑哲到这里的，到这里之后却没看见桑哲。桑哲去哪儿了？此地不可久留，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有没有可能桑哲是假的？”沈崇明琢磨着，将扔在角落里那堆破衣烂衫捡了起来：“有没有可能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就是我们看到的桑哲？”
“夫君的意思是……有人假扮桑哲将我们从城主府引到这里？”
“不是引我们到这里，而是我们尾随着假冒之人发现了这里。”沈崇明将那堆破衣烂衫展开，平摊到地上：“夫人不觉得这身衣服有些眼熟吗？还有，夫人瞧这划破衣裳的刀口。”
“看着乱，却是乱中有序。刀口是新的，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划。”周予安将外衫捡起：“这衣服上沾有熏香的味道，这味道跟我在城主夫人房中闻见的一样。细想一下，那人的身高似与城主相差不多，相貌虽未看清，但体型上颇有些差距。”
“夫人觉得有没有可能？”
“有，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周予安思索着：“这两人差别如此之大，就算假冒者扮得再像，与之亲近之人总能认出。就像当初他们让人假冒我的父亲江凛，为防意外，将我跟我娘害死一样。难不成城主夫人也是假的？是北狄人的阴谋？”
“城主夫人是真的。”沈崇明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忘了外头的那些传言？城主出使返回云州城后便与城主夫人不再亲近。城主也是在那个时候将秦柔带回来的。外人皆以为城主喜新厌旧，没有人把城主的异常放在心上。倘若城主不是因为秦柔的缘故才疏远城主夫人呢？”
“是与不是，去问问秦柔不就知道了？”周予安打了个响指：“走，去那个小跨院儿。”
临近小跨院儿时碰见来福，这家伙在街上探头探脑的寻找，看见沈崇明与周予安，踩着小碎步就奔了过来：“周姑娘，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城……城主他被人给杀了！”
桑哲死了！
这个消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周予安拉住来福问：“尸体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断桥下，就在发现你妹妹的那个地方。”来福指着断桥的方向：“除了城主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长得与你妹妹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