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姜令仪也拿到了成衣铺送来的衣裳。

　　“奴婢这才知道老人常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没错。”碧青上下打量着这件做工精美的百蝶穿花云缎裙，啧啧称奇道，“要裁剪、缝制、绣花，平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行，为了三倍的价钱两天就能赶工出来，恐怕是熬了两个大夜没睡觉。”

　　“两天不睡觉算什么，铺子里的人也不是傻的，那么多裁缝绣娘，换着做不就好了。你可知道姑娘做这套裙子花了多少钱？”

　　张妈妈朝碧青比了一个数，小丫头瞪大了眼睛，立刻朝银子低下了头，“这要是换成奴婢，一天一夜就给姑娘做出来。”

　　姜令仪正给室内一盆已经发芽的盆栽浇水，听着她们的讨论只是笑。

　　自己都快掉钱眼儿了，为这个还被宿平那个莽夫嘲讽没有医德，不就是为了需要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花么。

　　毕竟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花的钱还不够。

　　“姑娘着急拿到这衣裳，是想去明日的宫宴么？”

　　若虹小心地询问道。春宴回来之后，姜令仪虽然没有因为她当时的阻拦说什么，但她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最近一直不太敢主动往前凑，说话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宫里都专门提到我了，当然要去。”姜令仪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点嫩芽，似乎要不要去宫宴在她心里从来都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可是姑娘你的脸......”

　　碧青没敢再说下去，怕姜令仪伤心。

　　自家姑娘生得好看，平日里不用涂脂抹粉就已经能迷得人移不开眼睛，现在脸上长了那么多红斑，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很难过，不然也不会在自己房里都蒙着面纱了。

　　“是啊姑娘，进宫的时候会验查真容，皇上面前应该也不会允许人用面纱遮着脸的。”张妈妈劝解道，“这回去不了奴婢也觉着可惜，但就姑娘的本事，总是有下一回的，要不明天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面前三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姜令仪托着下巴一一打量，一双凤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直把她们看得心生紧张。

　　张妈妈见过她完全不同的样子，即使那晚姜令仪从面具男子手下救下了自己，但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小姑娘也会有心狠手辣的一面。

　　“你们说，在这姜府里头，我去不了明日的宫宴，谁最高兴？”姜令仪问。

　　碧青毫不犹豫地抛出了姜令婉的名字，“三姑娘从小就看不起姑娘，每回到栖云院来说的那些话都是贬低姑娘抬高自己。现在姑娘脱了那些破布衣裳，捯饬之后露出本来的美貌来，处处都压着她一头，三姑娘肯定不高兴。”

　　“原来连你都能看出来啊。”姜令仪感叹道。

　　她那个妹妹说聪明也聪明，心眼子也不少，但有些时候，真是把心思全写在脸上。

　　或许是从来没把原主当做有威胁的对手，所以才肆无忌惮。不过连最粗线条的碧青都能看出她的恶意，足以证明原主就是一个可以随便欺辱的受气包。

　　姜令仪不免又思考起了困扰自己很久的一个问题。

　　既然二房夫妇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表面工夫，原主对他们也毫无利用价值，为什么当初不找个借口直接杀了这个孩子呢？

　　大房只剩下一个婴儿，如果连她都死了，那么姜令曦宁安郡主的位置将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而且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说，小孩子夭折算不上什么稀奇事，随便一场风寒拖几天就可以永绝后患。但姜承望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在原主的记忆里，自己小时候生病时张妈妈还能拿到药喂自己喝。

　　有一种可能是姜承望依旧保又一点良知，剽窃了兄长的劳动成果，抢走了侄女的荣华富贵之后，终究是没脸向兄长的唯一血脉下手。

　　但姜令仪才不信。这老匹夫，留着原主的命一定有别的用处，说不定想拿姜家的女儿去巴结哪个位高权重的白胡子老头，舍不得自己的亲女儿，所以才一直养着侄女。

　　“姑娘，莫非你怀疑奴婢们收了三姑娘的好处，所以才阻止你去宫宴？”

　　姜令仪怔了一下，碧青只当自己说中了，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姑娘，奴婢在栖云院快八年了，从小就跟在姑娘身边，虽然懒了点，但这么没良心的事情可干不出来。上回姑娘为了奴婢打了孟春一巴掌之后，奴婢就决心永远不会背叛姑娘，您可千万要相信我啊。”

　　刚才还觉得这丫头有点眼色，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傻不愣登的。姜令仪有些无奈地抬了抬手。

　　“起来吧，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也看不惯姜令婉很久了，她不想我去，我偏就要去。”

　　“还有。”她抱臂靠向椅背，看着面前三人淡淡地开口道，“是否忠心不是你们说几句就能证明的，不用纠结之前十几年间你们对我的态度，也不必赶着上来献媚，好好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我自会分辨。”

　　碧青鼓着腮帮子站了起来，“那奴婢去帮您熨烫衣裳。”

　　“嗯，姑娘我花了这么大价钱，明天你们可得用心给我装扮，才不白费了这么好的衣裳。”

　　以及姜承望的一番苦心。

　　是夜，净房里传来姜令仪慵懒的声音，“若虹，替我再提点热水进来。”

　　内室里除了若虹还有正在铺床的樱兰，她拉着锦被的手顿了顿，感受到若虹盯着自己的背影，若无其事地继续干自己的活。

　　等脚步声远去，她转头确认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

　　樱兰咬着下唇环顾一圈，看见搭在架子上的寝衣之后眼神一亮，取下衣服敲响的净房的门。

　　“姑娘，您的寝衣落在外头了，奴婢替您送来。”

　　房中静默了一会儿，“进来吧。”

　　樱兰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推门而入，在雾气氤氲中看见了浴桶中姜令仪披散的乌发和裸露的肩头。

　　她一步一步靠近，在距离姜令仪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被叫住了。

　　“把衣服放在旁边就行。”

　　“是。”

　　她把衣服挂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转头打量姜令仪，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和露出的耳朵，樱兰心一横，转身时故意伸脚绊了衣架子一下。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之后，樱兰连同衣服架子都扑倒在浴桶侧边的地上，膝盖火辣辣的疼，她忍痛支起身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出去抹药吧，让她们另外拿一套寝衣进来。”

　　樱兰缓缓抬头望向浴桶里的姜令仪，瞳仁一缩，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告罪，捂着膝盖快步离开了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