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面纱被揭开，坐在右侧的姜令昕几乎是立刻倒抽了一口气。

　　姜令仪原本白皙光滑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斑，有些甚至透着紫红色，一眼看去十分骇人。

　　“咦，好恶心。”

　　姜令婉抱着胳膊往椅背靠，心里一阵发麻。

　　“仪姐姐，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姜令曦露出不忍的神色，像是自己脸毁了一样难受，连眼中都隐隐透出水光。

　　问我干什么，问你亲爹啊。

　　姜令仪垂着眼睛，有些懊恼的样子，恹恹地回她：“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顶着这张脸了。”

　　她虽然发现了那糕点有问题，也猜到是姜承望的手笔，但还是吃了。

　　能让姜承望铤而走险给自己下毒，那最近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既然他下定了决心，这次不成难保没有下次，与其一直防守，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又有什么阴谋。

　　果然，两戏精热演一番不说，姜承望还假惺惺地下来替她号了一回脉，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得出结论：

　　“你这是风热之邪入体，又嗜食浓茶、辛辣之物才发的疹子，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说不准还要留疤。”

　　“虽然我没看出来这哪里像是风疹的症状，不过父亲放心吧，祛疤我还是能做到的。”姜令仪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姜承望是想毁了自己的脸，那这点毒可远远不够，莫非在他心里自己就这么好对付？

　　“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啊。”姜令婉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这可怎么办，过几天的宫宴你可去不了了。”

　　听着似乎很为姜令仪遗憾，但她的眼睛却满是挑衅和幸灾乐祸，姜令婉还不忘补上一句：“爹说宫里传旨的公公特地交代了，要让姜大姑娘一并出席。姐姐有这样的殊荣，真叫我羡慕。”

　　“只可惜，唉......”

　　姜令婉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对上姜令仪冰冷的目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瞪着我干什么？要怪只怪你自己吃错了东西。顶着这张脸面圣，那就是殿前失仪，你还是老实待在府里吧，别连累了全家人跟着你一起被治罪。”

　　原来是不想让自己进宫，姜令仪心下了然，眼尾扫过上方的姜承望，幽幽开口道，“连累全家？三妹妹好像忘了，当初在大牢要被处死的时候，若不是我救了小皇孙，你现在只能在阎罗殿跟我斗嘴了。”

　　“胡说八道！”

　　姜承望当然不认同姜令仪救了全府上下这以事实，他面色铁青地反驳：“圣上英明，话虽严厉但心里自有成算，绝对不会因皇孙之事迁怒家眷，滥杀无辜。”

　　“妄议圣上是多大的罪名你知道吗，以后不许再提那件事！”

　　姜令仪头一次见这么会偷换概念的人，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自己当初的付出都成了一厢情愿了。

　　她云淡风轻点头，重新系上面纱，施施然起身朝上头敷衍地行礼。

　　“父亲教训的是，我还年轻，不如父亲见识多，手段狠，下次一定注意。”

　　既然是他先下手，姜令仪也不必再留情面。

　　既然连中毒和风疹都分辨不清楚，依她看来，她亲爱的父亲大人也没什么必要再霸占着那个太医令的位置了。

　　万一什么时候把毒药误作补药给宫里的贵人喝了，那全家都给跟着他上刑场。

　　姜令仪撩起眼皮轻轻一笑。

　　父亲大人，我这可都是为了姜家，你一定会谅解的吧。

　　至于几天之后宫宴，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姜令仪回到栖云院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库房赵琦送的那一箱子衣料中挑了一匹给张妈妈。

　　“告诉她们，如果能两天之内做好，我出三倍价钱。”

　　“这么急，那姑娘为何不干脆买成衣？”张妈妈问。

　　“成衣店所有料子都比不上这一匹。”

　　姜承望如此煞费苦心，她怎么能不郑重相待呢？

　　接下来的今天，姜令仪除了派人给姜长勋送了一回药油，其他时候都闭门不出，晨间的请安自然被她以养病的借口躲了过去。

　　姜令婉看她神气了这么久，这回总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心里别提有多畅快。

　　而且这一次的宫宴她不再是沾了姜令曦的光才能出席，而是因为姜承望悉心照料太后有功，皇上特地开恩准许他们夫妇携子女一起赴宴。

　　“曦姐姐，你找我？”

　　凝香院她从小到大来过很多次，收到传令之后不需要人指引，熟门熟路进了姜令曦的房间。

　　她虽然内心不满父母对这个隔房的堂姐处处偏心，也嫉妒她靠着死去的爹得了册封，但也不得不承认姜令曦对自己还不错。

　　比如此刻，姜令曦就拉着她进了内室，指着架子上一件粉色散花如意云烟裙说，“这件衣裳是我一个月前让人依照你的尺码做的，用的是五公主赏赐的软烟罗，原本是想留着给你做生辰礼物。既然明天要去宫宴，就提前拿给你吧。”

　　姜令婉惊喜地捂住了嘴，双眸闪闪发亮，难掩喜色。

　　“软烟罗一向是先紧着皇家女眷们用，在集市上多少钱也难寻得一匹，公主赏赐，姐姐这么不留着自己做衣裳？”

　　“你是我妹妹，何必这么客气。”姜令曦笑着替姜令婉把碎发别到耳后，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替姜令婉更衣。

　　“试试合不合身。”

　　本来就是按她的尺码做的，当然不会不合身。

　　“果然还是粉色最衬你，明日宫宴妹妹可是要艳压群芳了。”

　　姜令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羞红了脸，笑吟吟地说，“怎么也比不过京城第一美人曦姐姐你。”

　　“可惜仪姐姐去不了。”姜令曦叹了一口气，“明天全府上下都会进宫，只留仪姐姐一个人在栖云院。”

　　“这有什么，反正之前十几年不都是这样。”

　　姜令婉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心里觉得好笑。之前十几年也没见你怎么关心过，这会儿倒表现得多亲近似的。

　　“别管她了，曦姐姐，你说我明日戴什么首饰好啊？”

　　之前十几年都是这样，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呢。姜令仪，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子的眼中滑过一丝暗芒，想起上次见面时祁王似是无意提到她的几句话，十指紧紧嵌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