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其乐融融，亲缘关系简单的姜府，内里众人却是各怀鬼胎，人人都有着自己的算计，如秋姨娘这般，一门心思要争老爷宠爱的反而显得单纯。

　　宫中先是小皇孙急病，后来太后又偶染风寒，作为太医令的姜承望很是忙碌了一段日子，留守太医院值班，太后好转之后才得以归家。

　　秋姨娘也久违地在自己小院儿迎来了男主人。

　　她今年才二十三岁，比姜承望的长子才不过大了四五岁，正是芳华正盛的年纪，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独揽姜承望的宠爱。

　　她半挽着袖子给姜承望倒茶，露出白生生的一节手腕，故意把茶壶提得高高的，把水线拉得又长又慢。

　　“老爷，你都多久没来看妾身了。”

　　姜承望笑了一声，略过秋姨娘递过来的茶盏捉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地在上面磨蹭。

　　“我今日才第一天回府就来了，莫非你要跟着我到宫里去才甘心。”

　　“妾只恨不能变成拇指大小被老爷装进荷包里，随身带着呢。”

　　秋姨娘把茶盏放在一边，娇笑着靠进了姜承望的怀里。丫鬟红着耳根匆匆退出去，替主子把卧房的门关紧。

　　不过姜承望却并不是急色的人，只是抱着人稍稍温存了一会儿，便推开秋姨娘让她先叫人备水沐浴。

　　太医院洗浴和住宿的环境都只能算得上凑合，姜承望早就想回府好好放松放松了。

　　“那妾身伺候你沐浴。”

　　秋姨娘一直记着上回姜令仪第一次去主院请安那会儿发生的事，在净房给姜承望擦身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就出口试探起来。

　　“前几日，夫人让人去栖云院找了大姑娘出来，说往后叫她和其他姑娘一样每日辰时到主院请安，这应该也是老爷的意思吧？”

　　“嗯，她既是为人子女，自然应该遵循礼法。”

　　秋姨娘眼珠子转了转，“妾身是进府之后第一次见到大姑娘，当时可是吓了一跳。”

　　姜承望转头皱眉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妾身知道大姑娘原来是个愚笨的，听说八字还克家人，老爷把她养在偏院里头也是为了她好。”

　　秋姨娘一双手轻重合宜地按摩着姜承望的肩膀，柔柔弱弱地说：“但大姑娘到底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依旧是作为嫡长女养着，可妾身看她穿得连夫人身边的孟春还不如，裙角都短了一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衣裳了。”

　　姜承望的脸垮了下去，但背后的秋姨娘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心只想着揭发罗音华私吞月银的事，继续说道：

　　“大姑娘自己说起这件事也委屈的很，只拉着三姑娘问，同是嫡出的女儿，怎么两人的穿着打扮却天差地别。还说她从来没领过月钱，老爷，这事儿可怪呢。”

　　“哦？没领过月钱。”姜承望的语气平淡无波，明晃晃展示着自己的不关心。

　　秋姨娘作为被姜承望买进府的瘦马，从进入姜府起，自己做任何事都是以姜承望为中心，对他的情绪非常敏感。

　　她愣了一下，但话都说到这里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是啊，大姑娘是这么说的，可妾身之前管过两个月的账本，上头分明有栖云院的那一项。”

　　这件事罗音华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又或许根本就是不值得特意说出来，但姜承望和她夫妻多年，几乎是立刻就能猜到她当时的处理方式。

　　“自然是账房里有人搞鬼，看我和夫人对栖云院过问不多，所以私吞了月钱。”

　　他从水里站起，水哗啦啦地溅湿了秋姨娘的衣衫，让她在这春夜中感到一阵寒意。

　　“怎么，你想说夫人办事不利，还是认为原本就是她拿了姜令仪那一份？”

　　姜承望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将人看穿，秋姨娘嘴唇动了动，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你也管过几个月的账，姜令仪同样没收到月钱，那莫不是卿卿你也有问题？”

　　秋姨娘连连摇头，“妾身不敢，置喙夫人也是妾身错了，大姑娘也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怎么会不疼她呢。”

　　虽然明知姜令仪跟罗音华之间有鬼，可她看明白了，想要对付罗音华的方法有很多种，或许有很多可以利用的人和事，但其中绝对不会包括栖云院。

　　姜承望原本就以为姜令仪的事情心烦，想着不在主院听罗音华念叨，结果来了这里也是一样。

　　“你早点歇了吧，不要和姜令仪走得太近，否则受害的是你自己。”他留下这一句就穿好衣服离开了。

　　秋姨娘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追出去问院门口的小丫头，“老爷回主院了吗？”

　　丫头摇摇头，说：“没有，奴婢看见老爷往落霞院去了。”

　　秋姨娘扯了扯嘴角。

　　“倒便宜了文氏那个蠢女人。”

　　罢了，反正文氏八杠子打不出个屁来，老爷去歇个脚，就当可怜她了。

　　主院的罗音华很快也知道了姜承望从秋姨娘那里转脚去落霞院的事情。

　　文姨娘原本是府里一个普通的丫鬟，还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地位最为卑贱，只不过是有一日老爷喝多了酒，她运气好怀了孩子，这才被纳为姨娘。

　　长相平平不说，大字不识一个，更没什么耍心机的脑子，生的女儿也胆小懦弱，丢在府里都没人能想起她们俩来。罗音华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这并不代表秋姨娘就配成为她的对手。

　　年轻貌美，有点小聪明又怎么样，以前府里也不是没有过比她更美貌的小妾。

　　罗音华拔下头上的发簪轻蔑一笑。

　　老爷的两个儿子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儿子已经十九岁，再过不久就要参加科举考试，已然是羽翼丰满，还有一个活泼伶俐的幼子。

　　别说一个秋姨娘，再来十个八个也撼动不了她分毫。

　　罗音华早就不再拘泥于姜府这巴掌大的后宅，她和姜承望如今苦心谋划的，是如何让姜家在京城更近一步。

　　太医令五品是到顶了，但她还有寒窗苦读十多年的儿子姜长勋，美貌娇艳的女儿姜令婉，以及他们夫妇二人一手培养的“侄女”宁安郡主。

　　他们从十六年前就苦心算计，必定要得到该有的回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