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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留命困惑

照影曲 林遇泽 3405 2024-11-13 10:52

  “如此说来倒是妹妹的不是了。”我微微一笑,强自趁着撇开话题,微微歉疚道:“本打算带着柔妃姐姐过来与德妃姐姐你一同闲话,孰料勾起二位姐姐的心头愁绪。”

  闻得我如此言语,她们二人这才回过神来,拭去脸上两道泪痕,笑道:“说来妍贵嫔有你一力看护,想来衣食住行方面自是无缺的。”

  我眼中有些许的落寞,嘴角却是含笑,一壁取帕替柔妃亲昵拭泪,一壁回应权德妃的话,“若非为了我身处长贵妃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怕还护不好袅舞姐姐呢。说来也是一段孽缘。好不容易我与姐姐都有了一位帝姬,孰料安定却是早早离世。不然,咱们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定可日日欢声笑语。”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失落之色。

  “此事说来妍贵嫔亦心智薄弱,这才一时之间失了主心骨,自此避世而居。”柔妃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之后,露出一双美眸,在雪色肌肤的衬托下,愈加泛着水润波光,似两颗上好的东珠,日芒之下,光泽犹如波浪一般清浮,亦如水银丸一般漆黑澄澈,堪比婺藕的双眸。

  权德妃思量一番后,神色不由得疑惑起来,“说来安定公主之死到底系瑛妃一手策划的诸多罪行之一。如何陛下不过收回金册、金宝,使之退居桐宫雾芢殿,每日赐‘凤凰晒翅’而已?”

  柔妃回过神来,点点头,应和道:“我亦如此困惑。当日,为着恭成殿下被毒害一事,陛下本欲径直废后。若非帝太后与元德太主现身求情,只怕下场会愈加凄惨。纵使有她们二人求情,到底落得个收回中宫笺表,禁足椒房殿,罚抄《妙法莲华经》、《女训》、《女戒》、《女则》各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的严惩。而近身侍奉她的长御与沉霁更是受剥皮之刑。如此可怖的刑罚,我此前从未听人说起,只在史册上看到过。若非她如此作孽,只怕我亦无此机会窥见一斑。瑛妃今时今日所为,较当日的琅贵妃愈加心狠手辣,陛下为何不曾将她处以极刑?反而留她一命?”

  柔妃一番话将我于权德妃心头的困惑揭开一层薄纱,愈加明了存于自己心头的困惑到底为何。我赞同地点点头,转而蹙眉不解道:“论及情分,只怕琅贵妃较瑛妃愈加深重。他们到底系少年夫妻,青梅竹马,本就情分不浅,偏偏最后竟受此屈辱。而瑛妃不过恩宠平平,与陛下并无多少情分可言,如何安然存活至此?”

  权德妃细细回忆一番,方娓娓道:“当日,为着帝太后懿旨,瑛贵嫔与吾等一同入宫,固然出身大家闺秀,有着颀秀丰整、含芳之态,到底不曾匹及我与彼时的侯昭媛。自然,纵使身居贵嫔之位,恩宠终究不及吾等。然则依着平日看来,她为人当真默默。若非为着地位尊荣,只怕无人查知御殿之内,有如此人物。”

  “姐姐所言不错。”忽而想起另一件事,我愣愣看向柔妃,“姐姐可还记得我方才与你提及的尤源校?”

  柔妃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温然颔首,语调柔和道:“自然记得。”

  我固然心下狐疑,口中依旧细细解释道:“姐姐献月舞那夜,妹妹在龙纹河畔所遇尤源校,正系戍守林光宫的羽林卫。”

  闻言,权德妃双眼登时睁大了,诧异而吃惊道:“如此说来,当日指证珩妃,致使其入安和院一事,或许乃瑛妃所为?”

  “只怕此事绝非如此简单。”我阴沉着脸,摇了摇头,否认道:“当日,我曾细细思量,将香涉、尤源校的证词看做琽妃之令。如此一来,只怕尤源校系琽妃当日安插在林光宫的细作,故而出言栽赃嫁祸给珩妃。”

  “彼时,琽贵嫔乃御殿第一妃,御殿上下,除了琅贵妃,便系她地位至尊,无人能出其右。纵使当时的侯昭媛乃御殿第一宠妃,亦不如她权势滔天。想来她自然可以安插细作在各个嫔御身边,势力堪称盘根错节。如今却是事过境迁,叫人惋惜当日的风光,只觉无限哀凉。”柔妃眼眸中的光彩一寸寸流失,再无波澜可言,语气越发萧条。

  “当日月室殿天火一事,到底牵连到了你身上,更为着黄丹一事,害得你白白失去了一个孩子。我自然晓得你心中耿耿于怀。然则如今斯人已逝,咱们还得往前看。你可万勿如妍贵嫔那般消沉。”权德妃耐心劝慰道。

  “是啊。到底瑛妃彼时与你一同入月室殿,想来她如何会——”正说着,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揣测,不由得对上了柔妃肃重的一双美眸。

  权德妃在旁疑惑问道:“会如何?”

  “会否当日黄丹与兕方偷盗九鸾钗一事与瑛妃有关?此事背后乃瑛妃暗中操纵着一切?”我大胆说出自己的揣测。

  一番话令权德妃与柔妃皆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态。

  “收受贿赂联系前朝、不甘无儿无女而处处算计皇嗣,瑛妃她不是做不出来。如此说来,若黄丹与兕方皆为瑛妃细作,只怕情有可原。”柔妃一番联想,面容愈加惊骇,“若一开始她便设计将黄丹安插在我身边,只怕亦无不可。”

  我的眼色登时暗沉下来,低压着声音说道:“我入御殿第一日,她便送了缠丝水晶玛瑙盘,可见她老谋深算、心思细长。若非申姐姐早产,只怕我还被蒙在鼓里呢。如此说来,黄丹一事,倒像是她的手笔。”

  “如此说来,只怕兕方亦属瑛妃一党了。”权德妃眼色暗沉下去,似一潭死水。

  “你收到过她赠与的缠丝水晶玛瑙盘,我有黄丹安插身旁,依修媛身边的兕方——”柔妃细细思量着,口中喃喃道,语气惊骇万分,叫人遍体心生寒意。

  “只怕瑛妃心思深沉、手段高明,御殿之内无人能及。”我眼色一沉,随即想起中秋宫宴那夜遇见的尤源校,深觉他身份可疑,一时愣了神。

  眼见着了了无话,我方与柔妃一同告辞回宫。

  一眨眼的功夫,时光如白驹过隙,已然到了腊月——下大雪的日子,亦是年幼的孩童最为顽皮的月份。京都的寒冬总是来得格外早,不似我故乡那般,一年四季,始终温暖如春。纵使漫天飞雪的时节,亦无格外寒冷的凉意,侵入肌骨。放眼望去,漫天白雪纷飞如一只只雪色的蝴蝶在眼前翩翩起舞,飞扬起无尽的逍遥与曼妙,仿佛当初那个一心爬树的稚奴依旧浮现在我的眼前。今时今日,这御花园内早已失去了稚奴贪玩爬树的背影,却多了高明嬉笑着拉着鸾仪在我与敛敏面前玩耍的身影。

  原本该由青雀这位兄长陪着高明、鸾仪一同前来堆雪人、打雪仗,偏偏为着储君的身份,皇帝苛求学业,故而婺藕只得忍痛严加苛责。为此,青雀少了许多孩童该有的玩耍乐趣。

  “清歌,你看高明与鸾仪玩得多欢呀。若是青雀也在,咱们三个孩子一起玩耍,只怕会愈加热闹。”眼见着高明与鸾仪齐心协力、专心致志堆着雪人,敛敏不由得感慨起来。

  “敏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着陛下看重青雀的学业——你亦晓得,来日青雀可是要登临九五至尊之位——纵使申姐姐亦无法松懈,只得严加苛责学业,遑论咱们了。高明日后最多被封为亲王,自然无需严格学业。青雀却不同,自被立为储君之后,便不同于寻常皇子了。若实在资质平庸,只怕来日会有易储的风险。”

  敛敏听得我这话,点点头,眼色落寞而无奈,语气流露出几分遗憾和惋惜,“难为了青雀,亦难为了婺藕。若不严加苛责,只怕来日难以振兴申氏一族。若由得青雀日日苦读,只怕她这个生母于心不忍。当真难为婺藕了。”

  此时,鸾仪与高明已然堆好了一个雪人,正在堆第二个,兴致勃勃。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嘴角显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如此看来,只怕在申姐姐心中,唯有振兴申氏一族第一要紧。”

  敛敏脸上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只怕婺藕已然变了,不再是咱们当初遇见的那个天真无邪的申淑女了。临位正二品巽妃之位,膝下有所诞育的皇子入主东宫,来日便系九五至尊的天下之主。自然,为着她申氏一族来日的荣华富贵,自然是要好生栽培,才不辜负陛下的看重。”顿了顿,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倒是恭成殿下,近几日听闻他日日修习诗词歌赋,颇有爱好史集之风。只怕此事与你这位养母逃脱不了关系。”言毕,颇含趣味地瞧了我一眼。

  我嘴角泛滥出微微笑意,眼神逐渐凉薄起来,“我素来喜好阅读经史子集,对于历朝历代后妃事迹略有涉猎,不过为着游走御殿之内,避免行差踏错。历朝历代忒多嫔御中,善始善终的寥寥无几。更多的,系母子分离、红颜薄命罢了。远的不论,只说汉太祖夫人戚氏,被做为人彘,亦与儿子刘如意分隔两地,只看这一例便可知晓御殿之内,波谲云诡,人心思变之事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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