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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青梅舞乐

照影曲 林遇泽 3479 2024-11-13 10:52

  依着琽妃的解释,多年前的大年三十,懿安长贵妃得尽怀帝与其生母穆贞庄后疼惜,穆贞庄后长女亦与之交好,故于此日过生辰之时,得赐新罗扶余国上供的两样至宝献火玉、辟寒金。

  扶余国乃橐离国濊貊别族王子东明南下所建,高句丽与百济的王室皆来自夫余人,世袭君王依次为:带素王、曷思王、都头王、夫台王、尉仇台王、简位居王、麻余王、依虑王、依罗王、玄王。

  贡火玉乃稀世珍宝,无需烛火,可自行发光,光照数十步,置室内,不必挟纩。辟寒金的来历则有些曲折:魏明帝时期,昆明国献一鸟,名金鸟,常吐金屑如粟,古人以金饰钗,谓之辟寒金。后下赐扶余国国主,历经带素王、曷思王、都头王、夫台王、尉仇台王、简位居王、麻余王、依虑王、依罗王、玄王,如今传至余蔚王手中。

  待到时至二月十二,乃素昭媛生辰,皇帝特与之雪夜起舞、奏乐,舞曰青梅舞,乐名青梅乐,取自点绛唇。

  素昭媛本就容颜格外姣好如百花嫩蕊,分外潋清,此番将万千丝缕绾成飞天髻,愈加显得身姿飘逸,有飞凤凌云之态;三支羊脂美玉打造而成的景福长绵簪将发缕齐齐捧上天,宛如一朵荷花盛开在西湖碧波中;发髻中央一枚赤金嵌白玉珠琢杏花缀左右碧叶前分心,宛如一朵朵小巧的杏花绽放发髻之上,甚为美态;左侧不过两把红宝石雕琢成葡萄与葫芦图案的珠花,右侧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青鸾展翅九转衔珠步摇,垂下细密的一串白玉米珠流苏,下坠一颗浑圆硕大的东珠,可见其乃皇帝特为恩赐,非御殿诸妃寻常所见,今日特殊,方戴上。

  素昭媛于着装之上素来喜好清简素雅之色,故而今日不过一袭几近雪白的浅蓝色镂空轻纱缀银白闪珠的染花长裙,裙摆宽大,行走之余轻盈婀娜,仿佛一朵硕大的杏花绽放枝头,而后在微风徐徐的吹拂下,翩然落地,远望之下,仿佛春日蓝天的色泽,浩瀚云渺,上头以银线遍绣密密麻麻的雪色杏花,在白色米珠的点缀之下,烛光闪过,便系一丝丝雪色的寒意,仿佛春日初至,冬雪未消;臂间一条银白色镂空杏花纹缀白色米珠轻纱披帛,随着微风徐徐,愈加衬得她人如杏花曼妙,依旧系当日那位觐见合宫嫔御,如白色云朵、银色柔月浓雾浮延的素娙娥,于清水之上开出漫天杏花、姿容清丽浮华。

  此番生辰,但凡合宫嫔御,素昭媛皆有邀请。说来也是,平日里,素昭媛不过是而往愫罂殿走动而已,闲暇时分,皆留待月室殿中,若非修补舞谱,便系勤奋练舞,并不热衷于走动,此番倒是不论尊卑,来者是客。皇帝眼见如此,便道素昭媛和睦友好,品行和悦。诸妃亦纷纷迎合。说着,皇帝便与素昭媛一同起舞,引来诸妃含恨而羡慕的目光。

  我观舞之时,恰好一首词浮上心头,只觉素昭媛今日分外娇羞含含: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素昭媛固然一时得宠,到底静默柔绵惯了,难有它趣滋味,故而不过几日,皇帝便将心思寄托在许贵人等身上,晋其为姬。

  说来也巧,彼时一日,忽而一日,刘苳回禀琽妃,诸妃始知素昭媛体质阴虚火旺,有消瘦、失眠、体力衰弱、易疲劳等症状。

  诸妃皆知,女子以肝为先天,若肝火旺则有血崩之灾。且肝主疏泄、肝主藏血、肝开窍于目,眼见素昭媛数月来爪甲枯槁、软薄,且有凹陷变形之景,可见“在体合筋,其华在爪”八字不假。肝与春气相通,春季多肝火。《素问·诊要经终论》曰:“正月二月,天气始方,地气始发,人气在肝。”故肝气偏旺、肝阳偏亢之人,在春日之际,易出现眩晕、口苦咽干、烦躁易怒、焦虑、两胁肋部疼痛等症状。

  待到琽妃问道可有食疗之法,刘苳回禀道:“取青皮、甘草各二两,择净、加清水适量浸透泡发,煮沸取汁,每一刻钟取汁一次,分三次。将三次药液合并,文火浓缩后,兑入蜂蜜,煮沸即成青皮甘草蜜,装入瓶中储藏。每次服用一匙,每日两次。可治肝郁化火所致的失眠多梦、头晕耳鸣、胸闷不适等亦可选择莲子饮、绿豆粥、菊花茶、猪肝汤等进行食疗。”

  随着安分的时光悄悄溜走,这御殿之内,我只觉格外安静,仿佛那些见不得人的波谲云诡已然成了往事,再无线索可寻。此段时日,除却受宠的侯贤妃、我、素昭媛,便只余诞有皇嗣的姝妃、袅舞、婺藕了。余下琽妃,不过姝妃在旁一同协理,身居权妃之位而已,掌御殿事,有恩宠不过尔尔,于我初入御殿之时,并无增减。想来,她已然适应了这般岁月,故而一心一意打理御殿,不曾争风吃醋。

  四月廿八,恰逢药王菩萨诞辰之日,珊贵人晋婕妤,珆姬因孕晋太仪。

  是夜,窗外风声飒飒,树影摇晃,惶然若鬼祟出没,我恍惚瞧见一道鬼影于窗外闪过,颇为瘆人,一夜无眠。翌日,愫罂殿内诸妃集聚,商讨起昨夜之事。

  原来,不仅仅系我一人瞧见了鬼影,其她嫔御并此刻面色惨白如雪的吴太仪,亦瞧见了。

  “琽妃姐姐,不知昨夜吴太仪身子如何?”姝妃温和问道。

  “此事——”就在琽妃犹犹豫豫之时,瑡玟入内,自琽妃耳语一番话,令其大惊失色。

  “琽妃姐姐,怎么了?”婳妃诧异问道。

  琽妃面容忧虑,只说不出话来,艰难道:“吴太仪昨夜受惊小产,御医回禀她再无受孕可能,日后还会落下病根。”言毕,吁出一口气,甚是心痛。

  “什么?!”众人纷纷惊讶,微微吃惊。

  然则,这吃惊当中,更多混杂了惊喜与欢欣:御殿女子皆视生子乃大事。帝宠无定,唯有诞下皇嗣,方可站稳脚跟。吴太仪素来胆怯,此番受惊小产而绝孕,显见从今往后再无盛宠可能。少了一个争夺恩宠之人,自然令余者夺宠容易、心内欢喜。

  德昌宫沉香榭内自此药罐不歇,吴太仪恩宠日消。

  琽妃追查线索之时,此事牵涉出忱姬。众人皆道忱姬心怀恶心,见不得吴太仪身怀六甲,且多日来早与其势成水火,这才借黑夜鬼影,谋害吴太仪。被诬暗害吴太仪后,忱姬一时气绝,自缢而亡以证清白,到底为人救下。如此一来,忱姬愈加得皇帝冷落,最终被打入云林馆。

  记得在忱姬幽禁麟趾宫念德堂之时,我曾与婺藕、敛敏、袅舞商议过此事。忱姬虽与我等交情非厚,到底此事疑点重重,无可理清来龙去脉,忱姬或受冤亦未可知。

  那日,瑶光殿中,我曾与敛敏等人特意提起此事。

  “忱姬素来温厚无宠,怎会与人交恶?”敛敏疑惑道,手中握着一只绣棚,正刺绣一副春夏之交图,春日的明媚动人与夏日的莲容华姿交相辉映,以五彩线绣上,愈加显得美景如画。

  “我亦如此思量。”婺藕低眉深思片刻,口中择了一块火炙糕,细细入口咀嚼了,才放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忱姬位分虽低,却广结善缘,嘉敏的几件衣裳亦出自她手。我瞧来手工精细,刺绣亦分外仔细,无一针眼。”

  “忱姬素来喜爱孩童,嘉温的衣物我亦放心取来。”袅舞叹一口气,端起描金芙蓉盛开的青瓷茶盏,瓷质极薄,暗雕龙花,表里可以映见,花纹微现青色,低头悠悠啜饮一口。

  我将一颗山楂蜜咽下肚之后,才思量着说道:“她得宠之时,亦劝解陛下雨露均沾,御殿诸妃可谓对她赞不绝口。她如何会与人交恶?此番落井下石,好没道理。”

  “只怕系有人见不惯她如此品格得诸妃称赞,心生嫉恨,这才使计冤枉了她。”敛敏若有所思道,放下绣棚,端起茶盏来,缓缓吹一口气,悠悠啜饮起来。

  “然则忱姬素日来与人为善,如何瞧出系何人指使?”袅舞悠悠浮着茶面,神色甚是担忧。

  “罢了,罢了,连琽妃与陛下尚且对她淡淡乏味,咱们何必如此杞人忧天。”深深地一番长吐出一口气后,婺藕似吐尽了无限寒凉,语气分外失落而感伤。

  自有了恭修之后,婺藕愈加多愁善感起来。抑或是那次被皇帝禁足,从此再不能放肆自在了。

  “我只怕查不出真凶,来日自缢以证清白之人,会是咱们自己人。”婺藕亦分外失落,“陛下连你尚且多次禁足,遑论咱们。我冷眼瞧来,陛下仿佛天性本凉,待人接物始终透着一股疏离之感,冰寒之意甚重。”

  我微微蹙眉:婺藕的话我并非从未思量过,然则人在御殿,身不由己。纵使再对皇帝失望,终究需要他那微薄的宠爱,方能站稳脚跟。外人看来,我虽受尽万般宠爱,终究不曾了解他系何等人物,何等品格。所谓的夫妻之间,不过是隔着一层轻纱,模糊中带着一缕不真切,似是而非。他看不出我的虚情假意,我摸不透他的心思深沉。我们两个仿佛就这样耗着,谁也不肯先让步,表露自己的真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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