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槐枝半斤(半寸锉),柳枝半斤(半寸锉),桑枝半斤(半寸锉)。制法以水一斗,煎至三升,滤去滓,慢火熬膏,入后药末,青盐一两(研),芎(末)、细辛。如此,牙膏方得以使用。
翌日清晨,我正以牙膏、牙刷清牙之际,敛敏与婺藕便来了。眼见她们入内,面色烦躁不豫,我便吩咐倚华端来两碗平陆百合汤。
平陆百合个头大、瓣肉厚、后味不苔、瓣肉无柴。性甘苦、微寒,入肺、心经,有润肺止咳、清心安神、健脾胃、强肾阴及治肺疾久咳、阴虚咳血等功效。
“不知二位姐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我含笑询问道,亲自上了两盏茶,语气玩笑,“只怕此事非同小可,故而二位姐姐这般早便来了。”
“清歌,难不成你还不晓得?”婺藕一身棠梨色宫装,心直口快,诧异地瞧着我。
“晓得何事?”眼见婺藕神情如此诧异,我愈加疑惑。
“此事朝堂之上可都闹翻了——京中瘟疫来袭、北方蝗灾不断、南方水涝连连。有朝臣谏言需得嫔御亲自向上天祈福,方可凑效。”敛敏面色沉沉道,一如身上的桔梗紫宫装,沉着压抑,似夏夜暴雨之时的沉闷。
“如此,与我有何干系?”我愈加摸不着头脑。
“原本陛下意欲选皇后出宫祈福,到底碍于皇后乃御殿之主,不可轻易出宫。故而朝臣谏言由清歌你去祈福。”婺藕一次道明,分外焦急,眼中含了几分焦急之色,夹带着几分心疼。
我双眼登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二人。
“原本,陛下意欲择选素昭媛、侯贤妃、折昭仪中一人,到底挨不住侯贤妃、折昭仪有所诞育——侯贤妃更是太子生母。至于素昭媛,曾亲自修补《霓裳羽衣舞曲》,功劳甚大。若非她们亲自开口、主动请缨,只怕此事倒难了。”眼见我对此一无所知,婺藕吁出长长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继续道:“如今,朝堂之上可都个个盯着你这位万千宠爱的婉妃娘娘。”
我心下颇为诧异,当即问出口,百思不得其解道:“我亦曾诞下鸾仪,如何不及她们?”
似是看出我心底里头的疑惑,“据蕊儿回禀:依照当日传闻,怀帝命司衣以云丝金线、流云锦缝制成一件凤尾绛绡霞彩云衣,赐予彼时的穆温怀后——卜长贵妃。待到穆温怀后穿着于身,置身空地之处,众人皆见天上一朵云彩变化为凤尾图案,故而得名凤尾绛绡霞彩云衣。借着这个由头,朝臣还说此乃上天恩赐之礼。除却当日的穆温怀后,清歌你系第二位拥有云衣的嫔御。朝臣纷纷上奏,得知此事,皆道你得赐云衣,实乃上天钦定的祈福嫔御。只要你肯出宫二载前往瑶华宫祈福,想来定能一解灾祸。”敛敏细细解释,娓娓道来,一席话解答了我心头的疑惑,语气甚为担忧,瞧我的目色尤为惴惴,在桔梗紫的锦缎衬托下,愈加如千斤坠一般,深沉的颜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军政大事哪里是我一介小小嫔御离宫、前往寺庙祈福便可解决的。”我惊骇万分。
竟然还有人行如此招式,硬逼着我离宫修行祈福。纵使身处御殿之中,仍旧有新人辈出、旧人失宠之况,遑论离宫二载。只怕届时,御殿之内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掌控。二载,足够皇帝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我心下不禁哀叹一声,思量不出到底系何人暗中作祟。
“皇后听闻此事之后,曾亲自上书自己身为国母,到底该首当其冲,头一位离宫祈福才是。”婺藕慢慢舀着倚华刚端上来的平陆百合汤,久久不肯入口,低头闷闷道:“若非为着蕊儿消息灵通,只怕到了你离宫之际,咱们方得知来龙去脉。”
“陛下下旨了?”我吃惊万分道。
“据蕊儿打探:八九不离十。”敛敏深深看我一眼,端起汤碗,舀着碗中的百合,含了一瓣百合入口。
“可是,我若离宫为国祈福,鸾仪又当如何?”我转念一想,思及鸾仪,不禁担忧重重。
“有我与袅舞、婺藕在,自会护得鸾仪平安。”敛敏亲密握住我手,含泪关切,转而忧心忡忡道:“然则咱们姐妹,袅舞依旧颓废不振,如今你又要离宫,着实叫人——”不由得泪流满面。
我安慰一般拍拍敛敏的手,平和道:“既有相聚之日,自有重逢之时。来日,咱们姐妹定能再见。”言及于此,眼泪亦夺眶而出,不禁微微啜泣。
眼瞅着婺藕在旁深思熟虑,我拭了泪珠,疑惑问道:“申姐姐,你这是在——”
“我正思量着究竟何人暗中捣鬼,借天灾之事,行人祸之举。”眼眸一转,婺藕肃穆道:“清歌深受皇恩,此事众人皆知。然则,固然如此,亦不该与前朝大臣扯上关系。如今,连同前朝正一品太傅易绌在内,数位大臣纷纷谏言,清歌离宫祈福一可安昭纯平后在天之灵;二可除北地蝗灾;三可定南方水涝。如此做法,只怕其中,定有关窍。”
我思量得入神,喃喃自语道:“是啊,我身居御殿,固然身处高位,到底不过一介宠妃,所诞亦非皇子,能妨碍得了什么人?”
敛敏赞同地点点头,开口道:“我已吩咐蕊儿打听到底系何人的主意,意欲令清歌离宫祈福。”
“只怕不日,陛下的圣旨便会下达了。”婺藕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眼神分外担忧,“固然带着名分离开御殿,地位依旧尊贵,到底那儿不如这儿安逸。只怕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那可难说了。瑶华宫的变数,只怕只会较御殿多,不会少。”
“我纵然不知瑶华宫境况如何,到底有嘉慎帝姬先例在前。你只瞧她回来后的模样,可谓消瘦清凉,分外娇弱。”抿了抿嘴,敛敏微微啜泣,颇有同感,取帕拭泪道:“我真怕那等山高皇帝远之地,你会遭遇不测。入宫不过数载,你便经历了这么多刀光剑影。如今,你又不得不出宫祈福。咱们姐妹纵使想帮亦无能为力。”
我感怀敛敏心思缜密,一片为我,心下甚为感动,拍了拍她的手背,极力劝慰道:“一定会没事的。固然吃苦一些,到底还有倚华、莺月服侍在侧。何况,为着皇太太后缘故,敏姐姐你一心为我,她们到底不敢对我怎样。”
“然则二载不能相见,我当真忧心你该如何度日。”婺藕悲怆道。
“为着陛下亲自册封我的身份,无论如何,有这一重身份摆着,她们不会叫我吃苦一分。”我面容安好,仔细劝解道:“何况,出宫为国祈福乃是一桩好事,亦有助我为鸾仪积累阴德。”
正说着,年幼的鸾仪听闻消息,赶忙入内,径直扑向我的怀中,啜泣道:“母妃别走,母妃别走。”哭声令人闻之心碎。
鸾仪的一番话,再度勾起吾等离愁心绪,不禁泪满面容。
我柔和地捧起鸾仪的脸,温和道:“母妃然则有事要出宫一趟,届时便可回来,鸾仪不必担心。”言毕,眼中的泪花到底滚滚落了下来,两行清泪滑过我的脸颊,带来一种湿润的感觉。
“母妃还会回来么?”鸾仪抬起头,稚嫩明亮的双眼盯着我,甚是认真,颇有袅舞年幼时的清亮神韵。
“这是自然。”我嘴角含着一缕如春风般柔软的笑意,为鸾仪拭去脸上的泪痕。
眼见如此,鸾仪破涕为笑,我吩咐莺月带她下去用午膳。内殿这儿亦由凌合安排着,摆上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然则如今,再如何美味,终究不及吾等的离愁别绪。
“咱们且来用一用午膳。”我强自笑道:“只怕接下来的二载年华,咱们没这样的机会了。”
“然则你离宫后,鸾仪该交托何人抚育?”敛敏忧心忡忡,甚是担忧。
“是啊。”婺藕连忙放下刚拾起的碗筷,道:“我与敏姐姐皆有一位皇子,平日里自顾亦不暇,遑论照看鸾仪了。若由其她嫔御抚养,到底该交托何人?究竟何人会如你一般,将鸾仪视如己出。”言毕,目色忧忧。
“我心中早已想好一位人选。”我安然自若,对她们平和笑道:“正系皇后。”
她们微微睁大眼睛,随即会意地点点头,和适道:“你倒当真为鸾仪选了个好养母。”
敛敏更赞同道:“皇后膝下无子,此番有了鸾仪,定会妥善照看,一力扶持。何况,为着皇后之尊,鸾仪身份想必会较其她帝姬分外尊贵。纵使她人意图谋害,亦不能够。何况,鸾仪不过一介帝姬而已。”
“皇后的为人,咱们自然都清楚。然则——”婺藕似是思及一事,吞吞吐吐起来,犹豫道:“当日,清歌你害得皇后降为保仪,身入安和院。此事到底——”
婺藕并未继续说下去。然则,她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她担心为着我的缘故,鸾仪会受皇后报复。
敛敏摇了摇头,说道:“皇后与当日的琅贵妃截然不同,二人有着云泥之别。若皇后意图报复,只怕清歌早早受苦遭殃,如何会稳坐此处。何况,当日真正陷害皇后之人,并非清歌。清歌亦属一卒子,为人算计。皇后正心明理,自然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