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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保仪安和

照影曲 林遇泽 3410 2024-11-13 10:52

  “方才楼裕所言,‘我何尝往脸上点了一颗痣’一句,显见道明当初推香涉落水之时,他不曾往自己脸上点痣。换言之,他确实推香涉下水。如此说来,香涉受令偷盗羊脂玉八宝海棠耳坠以陷害玎珞、污蔑妾妃之举便顺理成章。再者,陛下若不信,大可请香涉演一段仿声。如此一来,亦好叫众姐妹知晓她所言是否为事实。”我随即吩咐道:“香涉,你且演一段来看看。”

  香涉咽下一口气,酝酿半晌,以手掩口,方吐露出一句话来,“快点,动作快点。”

  “此话正系妾妃当日所闻。”折中才人当即叫出来,转头对皇帝惊呼道:“陛下,正系这道声音。”

  如此一来,珩妃之罪,昭然若揭。

  皇帝瞧了珩妃良久,方缓缓起身,面对依旧安然自若的珩妃道:“朕原本意欲今日宣告御殿、立你为后,谁曾想你竟这般狠毒,无恶不作,当真可恶至极。”眼中难掩厌弃之色。

  诸妃纷纷倒吸一口气,我亦无例外:原来皇帝早先所言双喜临门一事,竟有封珩妃为后的打算。怪乎琽妃如此心急,昨夜便来找我联手······

  沉默不语的珩妃抬头,仔细而悄无声息地凝望着皇帝,眼色含泪悲凉,面容甚是辛酸苦痛,只说不出话来。

  “秦敛,传旨御殿——”皇帝直起身来,死盯着下面珩妃弱小的身躯,语气冷冰冰,不含一丝温情,“珩妃黄氏,谋害皇嗣、残害嫔御、赶尽杀绝,其心可诛,着褫夺封号,降为保仪,幽禁安和院,余生掌宫中书籍编纂以作弥补,永世不得出。”眼见坐姿端庄如初的珩妃面露万分惊愕之色,皇帝继续道,语气森冷如寒冬腊风,冰冷刺骨,“贴身宫人坚冰、念姿、楼裕赐滴水刑。”

  众人闻得‘滴水刑’,纷纷面露好奇而诧异之色,显见不知此刑罚何为。我却知晓‘滴水刑’源出商纣王之刑。

  据传,当日为其倒酒之人不当心将一滴酒倒在了纣王的手背上,纣王便硬生生命人将其绑在一根柱子上,上头有一滴水,不断滴下。起初不觉疼痛,时日一长,纵使发丝掉落,头皮泡烂,犯人亦不自知。待到招来苍蝇环聚其中,犯人这才疼痛难忍,痛苦不堪,偏偏不能立时得以解脱,只得缓慢死去。

  如今虽时值深秋,临近寒冬,苍蝇弗敢有,到底天气冰冷彻骨,令人难以忍受,遑论水滴结成寒冰,将天灵盖冻成一片,那等寒风直欲刮进骨髓里头,令人时刻感受到凌迟的痛苦,可谓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我心下震惊之余,甚是好奇皇帝到底自何处习得此等刑罚,竟残酷至此,心中对皇帝的惧怕之情油然而生,甚是觳觫。御殿之中,但凡一步踏错,则满盘皆输。原先我所遭受的禁足之刑如今看来,着实轻之又轻。

  珩妃,不,此刻该称为黄保仪了,在闻得‘滴水刑’三字之后,呆愣的面色终于有所动容,面颊之上颇带哀恸之色,双眼甚是润光凌波。正欲开口为坚冰三人求情,门外的内侍早已听凭秦敛的吩咐,入内将她们三人悄无声息地拖出去。被拖下去之时,黄保仪回头看一眼皇帝,眸色金断觿决而毫不留情。坚冰、念姿、楼裕三人亦无一丝求饶,唯余忍耐不住而时不时发出的啜泣之声。

  我眼睁睁目睹黄保仪被带去而毫无惧色的面容,心下只惊叹她颇有几分昔日琅贵妃傲不可辱的姿态。

  眼瞅着黄保仪一干人等被带下去,“御殿之事便交由你们三人来协理了。”痛心不已的皇帝叹一口气,转而紧紧握住琽妃的手,甚是用力地嘱托道:“嘉敏、嘉和、嘉温、恭敬那里你们别忘了多多照看。”

  “妾妃谨遵陛下圣谕。”姝妃纵然与黄保仪素来交好,此番事件一出,早不敢吭声,唯恐惹火上身,只得俯身行礼,满面郑重。

  婳妃在旁俨然道,语气分外稳妥,“还请陛下放心,琽妃姐姐资历最深,协理御殿最久,有琽妃姐姐在,妾妃与姝妃姐姐定会将御殿协理得妥妥当当。”少了黄保仪,婳妃的地位自然愈加安稳。

  在黄保仪这座巍峨雄壮、时日年久的大厦轰然倒塌后,是日便如此过去了,平淡而平静地过去了。墨美人收敛了许多,侯贤妃亦早早不再那般嚣张,诸妃皆默默,不敢在如此厉害的关头触逆龙鳞,惹得皇帝不悦,以免惹祸上身。

  入宫将近五载的黄保仪最终以如此结局收场系我不愿看到的,她的衰败多少象征着我来日会有的下场。我不知晓自己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黄保仪,为了功名利禄隐藏自己的真心,埋没自己的良知,行伤天害理之事。抑或是在这御殿中为人诬陷而永世不得翻身。我只知晓如今的自己,已不再是初初入宫那个纯真无邪的林淑女了,更是一位母亲,一位疼爱自己孩儿的母亲。而一位母亲最大的软肋便系她的孩子。谁若敢对自己的孩子轻举妄动,她必对那人行十倍乃至百倍、千倍、万倍的报复。

  黄保仪一事后,皇帝面容显见日渐憔悴,整日疲惫,不大召幸嫔御侍寝。明眼人皆看得出来黄保仪一事对他的打击颇大。

  朱贵人因逐日与琽妃交好,亦袒露出自己精通按|摩之术,故而受到琽妃举荐,终于时来运转,一时间颇得圣宠,得晋娙娥。眼见如此,贾婕妤、许侍巾亦投其所好,问六尚二十四司的女官习了焚香、歌舞之技,由婳妃举荐,为皇帝消除疲乏之苦,重获恩宠,晋姬、顺成。

  听闻此事之时,我不过在瑶光殿刺绣着一幅《江夏后福图》。此物不过以黄檀粉末作为颜料涂染丝线,绣成正中央一个硕大的福字,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黄檀之气。四周遍布江夏最出名的合欢花,每一朵皆小小地飞舞在福字四周,如同春日里头的深色樱花,漫天飞舞,无休无止。

  我先是细细用画笔与颜料粉末描绘出一只只渺小的黛色蝴蝶,继而一点点用针线刺绣上去。最后,想好字体,才吩咐莺月和倚华取出才研磨好的黄檀颜料,将精细坚韧的蚕丝棉线染成碧绿色,并借着剩下的黄檀颜料一寸寸绘就在雪白的绣棚之上,最后择一日光明媚的机会,与莺月、倚华借着早膳与正午之间闲暇的功夫,借着殿外撒入的日光,用纤细的银针穿好黄檀染就的丝线,素手捏着,仔细地一针针绣出正中央硕大的一个隶书福字,却是上下倒悬而左右颠倒。

  绣成之后,我一抬头,恰好是正午时分,日头高高地悬挂在头顶。

  忽而察觉腹中空空,随即摸了摸肚子,一旁的凌合识趣地行礼,请罪道:“方才奴才见娘娘如此专心致志,不便打扰,便吩咐小厨房的庖丁过一会儿再上膳,还望娘娘恕罪。”

  我淡然一笑,无所谓道:“无妨,恰好本宫此刻饥肠辘辘,你且吩咐传膳便是。”一壁起身入内殿,一壁吩咐倚华将《江夏后福图》收好,如同一卷画轴一般卷起来,放入朱漆描金紫檀木雕芙蓉画匣里头,存放在博古架的一角

  早先的《山行琅玕图》早已绣成,却随即被我吩咐倚华仔细收纳在朱漆描金缀翡翠米珠花蕊琢芙蓉兴盛香樟木箱子里头,与其它一些我亲手刺绣成的丝帕之物一处好生存放着,小心避着虫蚁,从此再不见天日。

  因着袅舞晋封贵姬之时,皇帝与诸妃远在汤泉行宫,故而十一月初三,三妃于龙首池东南的春华殿开盛宴以庆贺袅舞晋封之礼,亦借此良机分散皇帝的疲乏之心。

  春华殿内,画栋雕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诸妃分坐两旁,皇帝落座上首,举杯饮酒。

  忽然,就在我举目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身后之时,依贵姬面露古怪之色,随即走来。我诧异放下酒盏,不解地瞧着她:我与她素无往来,唯一的一次不过姝妃作桥梁,方入她鸿台宫淑景殿的大门。此番她步行而来,不知为何。

  “林昭仪。”与我行了福身礼后,依贵姬落座我身旁原本安排给婺藕的位子。

  “不知林昭仪身后这位内侍,唤作何名?瞧来竟如此伶俐。”依贵姬转头看向我身后的迟礼杷细细打量着,出声问道。

  我不明所以,只得坦言答道:“他名唤迟礼杷,系本宫身边内侍。不过看他年纪长,见过些世面,方带他前来赴宴。”

  眼见依贵姬一个劲儿地对我使眼色,我固然一时起疑,仍旧吩咐迟礼杷下去,“不知依贵姬何时对我身边的小内侍亦如此好奇?”我打趣般,继续道:“难不成依贵姬身边的宫人服侍得不周到,想找本宫换一个?”

  依贵姬含笑道:“娘娘风趣,然则并非如此。而是他的样貌叫我想起一个人来。”一袭玉色宽袖锦缎絮衣宫装,万千丝缕绾成的弯月髻只以无数米粒珍珠点缀,仔细瞧去,只见她身姿朦胧如九天玄女,乌发如云远胜墨色绸缎。

  “何人?”我细细问道。

  “不知妹妹可听说过前朝的湘贵妃?”依贵姬换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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