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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进食莪草

照影曲 林遇泽 3397 2024-11-13 10:52

  玉琴台内,我吓得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登时直起身来,惊呼道:“什么?好好儿的,怎会小产?”沉吟片刻,当即往清风轩赶去,生怕一个迟误,耽误了时机。

  清风轩随处可见绿竹之色,一应家具亦皆为竹制,清新雅致。绿意葱葱似流水,清风阵阵起涟漪,屋如其名,甚是清凉怡人。因着袅舞怀有身孕,受不得热,宫人早已摆上去岁冬日存好的冰块,随着风轮转动,夹带着茉莉、栀子等南花的芬芳,令人颇为清凉舒心。

  一入内,染上冰块之寒的凉风习习,拦住了外头的一片骄阳燥热,宫人皆汇集在寝殿,袅舞正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玉容之上泪痕犹在,身上盖着柔软的七彩苏绣桃花满春云锦被,一旁的俞御医正在给她把脉,一壁安心劝慰道:“主子请安心,玉体并无大碍。待微臣等下开几贴清热去火的药膳,服下便无事了。”

  闻得此言,袅舞与我这才缓下心神,尽数安心。

  “姐姐,可吓死我了。”我心下松一口气,忙走上前,握住袅舞的手,心有余悸道:“我亲自吩咐人送来之前,回回皆仔细检查过,还亲自试毒了一番。好好的怎么会有小产的迹象?”说着转向俞板,疑惑地看着他。

  “回娘娘的话,糕点中含有莪草。此草于孕妇忌服。”俞御医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我心下一惊,惊悚的眼神与袅舞诧异、深沉而满含信任的目光相撞:莪草!我从未吩咐人往糕点里头添加莪草,想来定是有人意欲陷害我、谋害袅舞,行一箭双雕之计。此事到底系何人所为?

  此时,皇帝、三妃亦得了消息,闻声前来。

  “回禀陛下,林良人不过进食了少量莪草,微臣已经开了药方驱毒。待林良人服下便无碍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深吸一口气,眼眸晦暗不明,蕴含着九天|怒气,只碍于袅舞的身孕而不曾尽数发作出来。

  竹春赶忙下跪,颤颤巍巍回禀道:“回禀陛下,奴婢方才替我家娘娘送百子千孙糕来。服侍林良人用过后,良人身子甚是不适。这才有了,有了这之后的事。”

  纵然心下明了我与袅舞关系密切,袅舞定不会责备。但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得准?正所谓君心难测,便系此理。

  果然,闻得此事,皇帝阴沉着脸,当即吩咐秦敛命人将竹春打入掖庭。

  得此消息,我与袅舞顿时手足无措:竹春与倚华、莺月一般,乃我心腹臂膀。若少了她,只怕下一个便会轮到莺月,继而系倚华,最后便系我任人鱼肉、任人宰割。

  我心内万般焦急,直呼道:不行,决不能叫人动竹春分毫。

  姝妃看出我心内交迫,赶忙温柔出言,阻拦道:“陛下,此事妾妃瞧来颇为古怪。若说竹春有嫌疑谋害林良人,岂非玉琴台小厨房的所有宫人皆可行此举?岂非要将所有宫人尽数打入掖庭?”身上一袭月牙白的雪锦罩镂空刺绣荷花图案的轻纱齐胸襦裙愈加弥漫出一股甘甜如牛乳的柔和气韵来,仿若朦胧迷雾中一道柔和的月光之华。

  “那依姝妃妹妹之见,该当如何?”琽妃安然落座,嘴角含着平和一笑,悠然自在地整理自己腰带上、五彩流苏琢百子千孙羊脂玉压裙上的流苏,举止甚是平淡,面色波澜不惊。

  “依妾妃之见,不若先请永巷令彻查此案,再行定夺。”姝妃柔婉道,小心翼翼地觑着皇帝的脸色。

  “妾妃亦与姝妃娘娘一般思量。”我俯身行礼,玉色单丝罗外罩一件遍绣银丝芙蓉花的镂空轻软罩纱,犹如在地上开出一朵硕大的芙蓉花,清丽淡雅,怡人惹怜,“此事显见乃妾妃所赠百子千孙糕引起,与妾妃万万脱离不了干系。还请陛下看在妾妃往日的品格上,允准姝妃姐姐之意。”

  此时,珩妃亦出声劝道:“陛下,依林昭仪往日的为人,妾妃相信此事定属奸佞之人蓄意栽赃嫁祸,以此一同扳倒她们姐妹俩。陛下且细想想,若莪草之药效当真奏效,则林良人腹中龙胎不保,乃至于林昭仪亦受牵连,永世不得翻身。更有甚至,林良人与林昭仪之间,猜忌重重,再不复当日的和睦融洽。如此一来,于御殿安宁亦无益处。此事决不可轻易草率而为。何况,她们姐妹俩一倒,只怕御殿之内,形势大变。得益之人、受牵连之人甚多。还望陛下彻查此事,以求公道。”身上的浅绿色轻纱遍绣金丝樱花图案在日光下犹如闪过一道道令人清醒的夺目金光,振聋发聩。

  珩妃思量颇深,短短数句便点出关键所在,甚是精准。

  沉吟良久,皇帝落座袅舞床榻边,抚着袅舞的柔荑,一壁低眉沉思,一壁开口道:“既如此,朕就将此事交由永巷令彻查,三日内必得破案不可。”声段金断觿决,不容置疑。

  这三日内,我终日忐忑不安,唯恐小产之事会再次发生。届时,三人成虎,纵使皇帝现下如何信任我,到底敌不过众口铄金,将一切罪责尽数堆积到我头上,令我成为众矢之的。

  “娘娘,您无需如此忧心。”玉琴居内,眼见我数日来闷闷不乐,莺月心疼地劝道:“咱们入御殿经历了这么多风浪,哪一次不是安然无恙?”说着,往桌子上摆好几道碟子,上头装满了蜜棠新腌渍的多种蜜饯,令人望而生津。

  “本宫担心的是此番真凶既敢直对袅舞,自然有万全把握将此事推到本宫头上。你叫本宫如何不心慌?”我唏嘘一声,拈起一枚深红色的樱桃蜜饯,在手里头不住地把玩着,随即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了再咽下,继而哀叹万声,心下甚是忧心。

  “娘娘确该慌张,但不该慌乱。”倚华在旁为我扇着扇子,送来一阵阵清爽的微风,夹杂着冰块的凉爽,愈加叫人舒心,柔声安慰道。

  我疑惑转向倚华,问道:“倚华,你此言何意?”

  “娘娘虽遭奸人迫害,到底林良人从未怀疑过娘娘,此乃第一大幸事;其二,陛下并未因此而拘禁娘娘,较当日天意不祥要好得多。三来,娘娘受困,自有远在皇太太后身边的钱美人相助。据此三者,娘娘着实无需担忧。”倚华手中团扇不停,口中细细劝说道,眉目之间尽是安慰。

  “话虽如此说,查不出真凶,敌在暗我在明,到底叫人心中空空落落,始终不安。”我低眉哀叹一声,甚是担忧下一次的暗箭会在何时朝我发来。

  “若娘娘如此思量,奴婢倒要借一句申主子曾说过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娘现下这般思量,损伤玉体,如何好生抚育嘉敏帝姬?倒叫人又捉住把柄。”倚华神态甚是耐心。

  倚华言毕,我恍然大悟:鸾仪,我的女儿,我唯一的亲骨肉,好生抚育她既是我的依靠,更是我存活下去的希望。如若不然,窦修仪的今日便系我的来日!何况还有稚奴。我若有个好歹,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稚奴的面子上,哪怕此事当真系我所为,皇帝亦会对我从轻发落。

  然则如此一番思量,我心下又有了嘀咕:若真凶实为夺鸾仪乃至稚奴,又该如何?一旦阴谋得逞,先是芟荑了袅舞腹中之子,再栽赃嫁祸于我,继而夺去鸾仪与稚奴,只怕届时如此身份、地位、权势,自可入主中宫。难不成此人乃琽妃抑或虚张声势的珩妃?

  就在我细细思量之时,凌合悄声入内,轻声回禀道:“回禀娘娘,奴才发现小厨房有一内御唤曹娥者,尤为鬼祟。”

  “哦?”我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个鬼祟法?”

  “奴才不知。然则以奴才混迹御殿多年来看,曹娥绝非常人。只怕她所行之事,实与林良人近乎小产之事有关。”凌合坦诚而严肃地回禀道,语气仿佛蕴含了九天之上的阴谋诡计,叫人后怕来日的危机。

  闻得此言,我心头的一根弦被剧烈地拨动起来,仿佛被人触犯了禁忌。是而我先吩咐凌合、梁琦、承文细细打探曹娥的来历,再做打算,免得冤枉好人。仅一次,凌合等人回禀,瞧出曹娥与乐成阁有所来往后,我随即告知永巷令——我绝不容许身边有祸害姐妹与孩儿之人存在。

  经永巷令彻查,发现曹娥当初日日往糕点中添加莪草。皇帝随即吩咐打入掖庭,大刑伺候。入掖庭后,曹娥不知何故而哑,写下血|书说明往糕点中添加莪草、引发月室殿大火皆因我之命,只为谋害皇嗣,继而自尽。因死无对证,我再次遭禁足。

  此番禁足在我意料之外:我原以为捉住了曹娥,便等于捉住了往百子千孙糕中下莪草的真凶,孰料竟将自己搭了进去,非但查不出曹娥究竟是否系下莪草的真凶,连她身后之人的身份亦追查不出。我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若自个儿好端端吩咐凌合将此人底细查个一清二楚,再好生等上一两日便罢,只怕她会自投罗网。而我却······好在还有袅舞等三人暗中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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