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普通的小巷,一座普通的民房,一间普通的房间里,三个衣着普通的人围坐在一张普通的桌前。聊着“不普通”的话题。
一名陈国士兵将一张图纸摊在桌面上,只见上面画着曹莺“小车”的详细构造图。
顺风用赞许的眼神望着李志和陈国士兵:“你们是什么时候画下来的?”
李志道:“昨天我与他掳走曹莺,跟踪曹莺的莲儿眼线为了确保不跟丢曹莺,肯定要跟上我们,所以小车那头就无暇顾及,继续派人盯着小车也没有意义。这时候,我们派别的士兵过去,画下了小车的构造图。”
顺风又问道:“为何不能直接连人带车一起掳走?”
李志道:“我们当时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下,那小车应该还挺重的,如果是奸恶之徒欲行苟且之事,不可能将其一并掳走,为了装得像点,只能将其留在原地,辛苦曹莺从别的街口爬回去了。”
顺风点点头,“第一步还算顺利,接下来就是‘荆轲刺秦’计划,先消灭莲儿了。”
李志信心十足道:“刺杀莲儿,杨启光失去真正的心腹与军师,也必定颓废,加速没落,杨奇可以趁杨启光出宫为莲儿送葬时,结合朝中周浦王余党政变登基,杨启光一出去,就把他灭了。”
“你们说这些都是后话。”何季勋一盆凉水泼了上来,“现在,那个暗器能不能设计出来,还是个问题。”
说罢,他摊开面前这张图纸,愁眉蹙额,“根据你们描述,曹莺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惨,不仅四肢砍去一半,连鼻子和舌头都被砍去了一半,行动极其不利索,这个暗器不仅需要很大的发射力度、很高的精准度,还要保证不被任何人发现,这是何其的艰难!我现在怀疑,我们到底能不能设计出来这种暗器?”
“还有一个问题我比较担心,”李志忧心忡忡,“若曹莺被侵犯的事情在街头巷尾传开,会不会吸引真正的歹徒对她实施犯罪?”
这么一听,顺风也忧心起来,“不论如何我们得赶紧设计出暗器才行,免得夜长梦多。”
三人望着面前的小车构造图陷入沉思。连带着身旁的几位士兵。手掷类暗器首先被排除在外,索击类目标太大,也很难实现,机射药喷型的袖箭、袖炮不说目标也很大,还很难实现单手操控。
即便阿富阿贵那样的专业杀手,恐怕都要卡在这一步。几个“四国同盟会”成员此时或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或愁眉不展,冥思苦想,或行思坐想,愁眉蹙额,许久过去,竟连一个大致的雏形,都没有半点主意。
荒山野岭,农家小院。
破旧的篱笆门,简陋的土坏房,简易的小院子。围绕着屋子是一圈的菜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菜的味道。远处,是连绵起伏、层层叠叠的山峦,笼罩着淡淡薄雾,也如愁云压在人们心头。
屋内,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木床,空荡荡的桌子、椅子,本就是逃难躲避而来,没有什么物什,将行囊全部打包后,也就是两个小孩扛在肩上直接能走的程度。
“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杨勉不舍地四下回顾,想最后看看这个屋子。这个住了几个月的荒山野岭农家小院,是他们在西京最后的“据点”,也是一个失败得不能再失败的句点。原本通过“浦王灭门案”就能扳倒莲儿,再不济,通过暗杀莲儿的计划也可以,结果杨启志两次栽倒在同一个坑里,还连带着所有相信他的人一起倒霉,连杨勉杨奇都从此再也爬不起来了。
杨奇面无表情,蹲着收拾最后的行李。“不然呢?东西也快吃光了,剩下的面我都做成了饼,带着路上充饥。”
“我们以后还会再回西京吗?”杨勉不死心地问了句。
杨奇耸耸肩,“多半不会。杨启光也就十七八岁大,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等我们把他熬死,我们自己也差不多了吧?那时,就算没人追杀我们,我们还有力气跋山涉水,回到西京吗?”
“是吗。”杨勉眼神黯淡下来,“那你能不能等等,我想去野兔丘最后一趟……”
杨奇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别,杨启光说不定派人在那儿等着杀你呢!”
“可是我们就要离开了,如果我不去,只怕此生都未必有机会。”杨勉咬了咬嘴唇,“我们两个一起出现可能确实目标太大,要么这样,你呆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去就回,你要是两个时辰内没等到我,那我大概已经遇害了,你就一个人离开京城。如何?”
杨奇想劝阻,但想了想,杨勉的提议也是人之常情,只好点头答应了。“算了,你一个人太危险,还是我陪你一起吧!我们务必小心点,知道嘛?”
杨勉听话地点点头。
谁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两个身影来到此处。
荒山野岭,农家小院。破旧的篱笆门,简陋的土坏房,简易的小院子。围绕着屋子是一圈的菜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菜的味道。一条小溪流过门口的菜地,地里还有一些绿油油的萝卜苗。远处,是连绵起伏、层层叠叠的山峦,笼罩着淡淡薄雾。
“这地方还真难找。”与李志同行的士兵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所幸也算是找到了。”
李志默默扫视一圈。这片菜地显然近日有人打理过。
推开篱笆门,来到院中,院中也种了一些菜,还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棚,里面有个鸡窝。环绕着院子是三间土房,一间是厨房,两间一大一小的屋子是给人住的。厨房和另一间小屋都能从外面一眼望穿,确认无人,只剩大的那间屋子。
拐了个弯走进去,发现这间屋子被隔成两间,摆放着空荡荡的木床,空荡荡的桌椅——显然也空无一人。不仅空无一人,而且显然已将所有行李收拾带走了。
士兵泄了气地往凳子上瘫坐下来,“迷路都快迷了两个时辰才找到这儿,人居然全走了。”
李志用手指摸了摸干净的桌椅,“一点灰尘也没有,感觉是刚走。”
“要不要出去追追看?”
“这四面八方的,上哪儿追?我们来的路上,也没见着两人影子啊。”
“那咋办?”士兵一筹莫展。
“先等着吧。”李志也一筹莫展,泄气地往凳子上坐了下来,“只祈祷他们什么东西忘记拿,赶紧再回来取。”
士兵环顾四周,哑然失笑:“这屋子还有什么东西能忘记拿?”
李志愁眉紧锁,从凳子上起身,下意识地在屋内翻箱倒柜找起来。
“你找什么?”士兵不解。
“我也不知道。”李志也有些茫然,只顾翻箱倒柜地找,企图从这个空荡荡的家中,挖掘二人可能会去哪里的线索。
士兵也跟着翻找起来,口中却道:“如果我是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京城了。留在这里等着被杨启光追杀,毫无意义。”
“是啊,这也是曹莺跟我们说的。她也猜测二人应该已经离京。”李志紧锁眉头,陷入深思,“看这屋子,好像刚刚才走。他们被困在这里几个月都支撑下来了,为什么就在这时候走了呢?我们就这样错过了吗?”
士兵挠挠脑袋:“说不定就是这样错过了。”
李志十分烦躁,在屋里踱起了步子,“现在这样发展,‘四国同盟会’还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攻破京城,能不能做到还是个问题。随着战事的深入,不单单是‘思想入侵’这么简单,也不再只是轻量级作战,我们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粮草问题将会是我们接下去的头号困扰。旷日持久的战事让我们现在几乎穷兵极武,百姓空竭,万民疲弊。就此休战,扶持‘傀儡政权’,与之签订协议,将此告一段落,才是最合适的出路。但是杨启光显然不是这种人,他宁愿像现在这样乱作一团僵持下去。我们也不想善罢甘休,就此‘认输’,让事态陷入僵局。我们想要一个结果。”
两人一个踱着步子,一个垂头丧气,在屋子里唉声叹气。
另一头,野兔丘。
一片遗忘之地,埋葬着一个个被遗忘的灵魂和一段段无人知晓的故事。没有华丽的墓碑,没有鲜花和贡品,只有一片荒芜的土地,偶尔一两只乌鸦盘旋飞过,留下一串凄厉的叫声。
这里原本只是一处荒地,因为被莲儿害死的人越来越多,有一些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正常落葬——如王春萍、王春荷、紫藤等,只得草草安葬于此,一来二去,此处竟成了“莲儿战利品收割基地”。
将山上摘来的小花献在赵清的坟前,杨勉蹲下身子,最后细细看了母亲一眼。他知道西京这个地方,此生大概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赵清尸体浑身断裂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再想起莲儿那张清纯无辜的脸,杨勉不由得又打了个寒噤。
突然,他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布兜,“我好像有一样东西忘带了。”
“什么?”杨奇愣了。
“那天阿富阿贵给我们的,也是郑大人交给三堂叔的,誊抄版的先帝诏书。我怕这东西留在身上更容易掉脑袋,就把它藏在床头一个砖头的夹缝里了。没想到藏得太好,临走的时候自己给忘了。”杨勉懊恼地拍脑袋。
杨奇想了想道:“既然你藏得这么好,那一般人按道理也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我们也早就离开西京了,用不着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就是……”杨勉忧心忡忡,“这种东西,落入他人之手,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杨奇无奈地看着他。
转眼,二人已经回到了荒郊野岭的小院。菜地、小棚、土房,一切都还和刚刚离去时没有区别。
谁知道刚推开篱笆门,两名陌生男子就映入眼帘。其中一人拿着那张誊抄版先帝诏书,俨然问道:“你们是回来找这个的吗?”
二人登时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发软。任谁也没想到,就在即将离去的这一天,还能碰见“追兵”。
“放心,我们不是杨启光的人,更不会伤害你们。”李志缓步上前,真假参半道:“我们是曹莺的朋友,这段时间她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们是她派来营救你们的。”
二人警惕地后退了两步。——曹莺真有这种好朋友,怎么之前从没说过?
“为了找这个地方,我们迷路都迷了两个时辰。”李志改口用西京本地话道,“要不是曹莺告诉我们,还有谁能找得到这个地方?”
二人对视一眼,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