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德一愣,“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莲儿淡淡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中了还魂草之毒而死的,而还魂草,是你前些日子亲手焚毁的,你都与此脱离不了干…”
“还魂草虽是一剂猛药,但从发病到身亡不可能那么快!”孙氏卯足了全身力气大喊,终于盖过了莲儿的声音。
王厚德彻底呆住了。他看着孙氏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怀疑,越发不坚定了。
“那,到底怎么回事?”
孙氏惨然一笑,经过刚才那一声大喊,体内元气大伤,后脑的鲜血流得更多了。她沙着嗓子,有气无力道:“我认为,五少爷从前几日的药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昨天他已经有了强烈的发病症状,只是我未能意识到中毒这一点,今天又给他喂了同样的药,毒素积累,才会导致他今日毒发身亡,这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算他的身体再弱,也至少已经服用了两天的还魂草了。因为今日我刚刚给他喂药时,就听他说,昨日服药之后已有明显胸闷心慌、呼吸衰竭等症状。”
王厚德大惊,“这…”
“另外,”孙氏又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想要毒害五少爷,办法多得是,食物里、饮水里,皆有可能。他虽然是个药罐子,但每日三餐必不可少,食物的制作过程、还有喂食过程,都十分复杂,犯人想要毒害他简直无孔不入。为什么你就那么死脑筋,觉得毒害他一定要从药下手?为什么就不能是犯人计算好时间、喂他吃过有毒的饭菜或者喝过有毒的水之后,刚巧妾身来喂药了呢?”
王厚德惊得不能自已,向后踉跄了两步,“不可能…府上竟藏着如此可怕之人…”
孙氏惨然笑道:“难道在老爷眼里,妾身就是这样一个可怕之人吗?”
王厚德像幡然醒悟了一般,忙抓住身旁的婆子问:“去,给我调查清楚,在孙氏来喂药之前,还有什么人来喂过易儿吃的喝的!”
几个婆子连忙放下手里的拶指,匆匆跑了出去。孙氏望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悲凉地看了王厚德一眼。
“你的说法存在巨大的漏洞,”王厚德身旁,忽然响起莲儿淡淡的声音,“你的推理看起来是很有条理,可是你自始至终都没能明白地跟大家解释,晚晴捡起的那碎碗壁上,为何会沾着还魂草之毒?”
话一出口,王厚德又愣了,他越想越觉得莲儿的话有道理,忽然觉得那孙氏还是有问题的,又立马怒气冲冲看着孙氏,“对,老实给我交代碗壁上毒的是怎么回事!”
孙氏的心跌入了谷底,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悲愤地望向站在莲儿身后的晚晴,“因为——是你在上面涂了毒!”
王厚德颇为震惊,怀疑的视线又转向了身后的晚晴。
晚晴刹那间面色变得煞白,眼神闪过了片刻的慌乱,可很快又镇定下来,换上了一副哭腔:“三夫人可不要冤枉奴婢啊!虽然奴婢是后来才跟着您的,但奴婢同样忠心耿耿,不亚于先前的紫藤姐啊。奴婢若是为了害您而去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把五少爷的性命当儿戏,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说得没错,你是该遭天谴。”孙氏咬紧牙关,忍着浑身的剧痛,冷笑,“你在捡起那块碎片时,将藏在袖口、手心的还魂草粉顺势抹了上去,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再笨手笨脚的人都能做到。”
晚晴慌忙走向地上那堆碎片,一片一片捡起它们,抖着手递给王厚德,“老爷,您闻闻吧,这些碎片上的味道与我先前捡起的那块碎片并无二样,若是不信,可以把刚刚那两个大夫再叫过来鉴别一遍!”
晚晴跪在王厚德面前,看她都快冤枉哭了,王厚德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转而把怀疑的视线又投向了孙氏。
孙氏的心又凉了半截,忙道:“老爷,你不能因为她表情无辜一点就相信她了吧?你总归也该搜搜她的身,看看她全身是否藏有毒粉之类的物品吧?!”
这样一说,王厚德又恍然醒悟了过来,顿时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盯着晚晴,威严道:“莲儿,现在就搜她的身,看她身上是否藏有毒粉之类的物品!”
莲儿听命,毫不犹豫就把手伸向了晚晴。王厚德本以为晚晴会怕得发抖,拼命拒绝,一哭二闹三上吊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她没有。她大大方方展开了双手,任凭莲儿搜身,眼角偷瞄了孙氏一眼,眼底甚至有那么一丝得意洋洋的味道,就像根苗被毒杀那日莲儿检查众人鞋底时孙氏的表情一样,都像是在说,要查你就随便查好了。
莲儿动手搜索着她全身,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晚晴却慌乱地避开了视线,不敢看莲儿了。
很快,当着王厚德、孙氏的面,莲儿仔仔细细搜索了晚晴全身,连鞋袜都脱下来查看过了,并未发现有什么毒粉之类不正常的东西。她的身上干干净净,与平日无异,怎么看都像是无辜的。搜完身,晚晴扑通一声跪在孙氏面前,又变成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带着哭腔道:“三夫人,奴婢是冤枉的,现在您看见了吗?”
王厚德又变得怒火三丈,越看孙氏越觉得像毒害王易的凶手,指着孙氏怒吼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孙氏惨然一笑,“她身上没有藏毒,不代表毒就一定不是她下的,碗壁上沾了毒也未必就是她捡起的那一刻抹上去的,她作为我的丫鬟,得到我的信任,在我熬药、端药的过程中,有无数的机会都可以支走我,只消一会儿工夫,就可以在我熬好的药里下毒,神不知鬼不觉…”
王厚德的脑子被绕糊涂了,听着孙氏的解释,似乎也觉得有点道理。
“你说的这些,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立不住脚的,”莲儿冷冷道,“请问,我们是该听你一张嘴在这里胡说呢,还是该相信大家共同目睹的事实呢?不管你怎么说,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所看到的,正是你亲手喂下五少爷毒药,害五少爷夭折,从头到尾你连门都没出去过,这里还保留着案发现场最真实的状态,我们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才是最最不会说谎的证据。”
王厚德一听,觉得莲儿的话才更加有道理,这下十分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顿时又瞪起了眼睛,火冒三丈,冲上前狠狠给了孙氏一脚。孙氏又是一声惨叫,被踢翻在地,这回,她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枉我如此信任你、宠爱你,甚至还想着把你地位抬高,你竟然用这种方式回报我!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如此失望!”
莲儿忙柔声劝慰着王厚德,“老爷,切莫动了肝火,不要与三夫人计较啊,为了五小姐六小姐的事,她的脑子现在还不清不楚,老爷与她计较,不值得啊!”
孙氏压抑着怒火,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你上次说只是轻微责罚春葵,对春菊不予责罚,怎么事后两个人都身受重伤?关于这件事我是不是也要向你讨一个说法?”
莲儿委屈地对王厚德道:“三夫人又什么都怪在莲儿头上,她自己教导无方,将两个女儿教成了废人,她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竟怪起了莲儿,怪莲儿把五小姐六小姐变成了废人,莲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把她们变成废人啊。”
她一口一个“废人”,句句刺激着孙氏的心,王厚德听了却深以为然,看孙氏的眼神又变得失望愤怒,一言不发。
“那个…”跪在地上的晚晴战战兢兢瞄了王厚德一眼,颤抖着道:“老爷,那个…现在怎么办?”
王厚德面色铁青,盯着孙氏许久之后,从齿缝中咬牙切齿咬出一句:“先关去柴房,等我明察此事!”
晚晴抬头战战兢兢地望着王厚德,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异样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