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看她的眼神中尽是鄙夷之色。赵澧兰平息了好久,控制着颤抖的声音:“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王春华忙叩下头去,战战兢兢道:“春华实在不知,为何这位小师傅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说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什么‘十里亭’,什么‘昨日左等右等’,我实在不知情啊!”
王厚德怒得揪紧了手中的毛巾,强忍着火气道:“根苗,你再告诉她们,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根苗瞄了赵澧兰一眼,战战兢兢道:“小的是……翻看了吴大夫的记事簿,上面记着……昨日酉时十里亭送大夫人还魂草,小的昨日酉时等了许久,左等右等不见她们前来,心中一急,这才循着地址寻来了此处……”
“不见‘她们’前来?所谓‘她们’,指的可是大夫人与大小姐?”一旁的莲儿强调道。
根苗战战兢兢,小声道:“正是大夫人和大小姐。”
王厚德忍不住气,指着根苗,对赵澧兰怒道:“他都亲自把草药送到王家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前阵子为了你的病,我还下令严查此事,没想到竟是你们在自己捣鬼!怪不得我查了这么久也查不出个结果!”
王春华把头叩得咚咚响,“母亲与我实在冤枉,前些日子还魂草之毒,确实是歹人所害,我怎么会拿母亲的生命开玩笑呢!”
“你就是这种人!”王厚德愤怒地指着王春华,又指向赵澧兰,“你更是这种人!你向来装得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实则心肠歹毒、心机颇深,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赵澧兰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涌出来,“‘心肠歹毒’、‘心机颇深’从何而来?妾身究竟具体做了些什么样的事,以至于你总结出这样的词汇?为什么妾身一生病,一流泪,就被你看作是‘装无辜’、‘装可怜’?妾身究竟又会为了什么样的利益,连自身性命都全然不顾呢!”
老夫人厌恶地看了地上的母女二人一眼,“为什么会这样说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赵澧兰指着根苗,为自己叫屈,“我连这个人都不认识,叫我怎么‘有数’?”
“你当然不认识,你认识的是吴大夫,这还不够吗。”王厚德冷冷道,“我就帮你说明白了吧,你最近一直在吴大夫那儿购买还魂草,每次都去十里亭那里交易,然后给自己下毒,又喊吴大夫来治,弄得好像家中有歹人的样子,我就说你怎么不死,原来是你自己给自己下毒,量控制得很好,当然不会死了。你没想到的是,最近根苗帮吴大夫处理事宜,不知你秘密,竟把药草送上了门。”
赵澧兰第一个叫冤,“如果真是如此,我把自己身体害垮了,又是图个什么呢?如果我是为了陷害府上某人,又怎会一点线索不留,以至于老爷严查多日一无所获呢?”
“哼,只是为了骗取同情心,你就完全有理由这么做。”老夫人不屑道。
沉默已久的莲儿忽然道:“幸亏这吴大夫一时大意,忘了交代根苗一定要与你们秘密交易,这才使得根苗送上了门来,否则你这心机可不是要深藏一辈子了。”
王春华仿佛抓到了一线生机,忙道:“吴大夫怎么可能这么大意,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跟小二交代?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在根苗身上。根苗紧张地看了他们一眼,面上的肌肉抽搐着,忽然,竟眼眶一红,落下了几滴泪,往地上扑通一跪,哽咽着道:“小的该死,是小的有所隐瞒,其实在那日,大夫人来找过吴大夫之后,吴大夫就受不了威胁,服毒自尽了!小的自幼跟着吴大夫,与他师徒情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才……才想出这么一招,唯有如此,才可进入王家大门,否则,没有人会理我、相信我一个无名小卒……”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王厚德更是震惊得不能自已,“你说什么?吴大夫自尽了?而且是遭到了大夫人的威胁?威胁什么?!”
根苗趴在地上,胆怯地瞄了赵澧兰一眼,“那天傍晚,她来找师父,叫他栽赃你们府上一个叫莲儿的姑娘,说这些还魂草都是莲儿买的,师父不愿做违背良心之事,便婉拒了,大夫人临走时丢下一句威胁,师父越想越怕,左思右想,还是左右为难,这头不愿陷莲儿姑娘于不义,那头忌惮赵家在朝中的势力……都怨我没能及时发现他的情绪有所不对,一早醒来,竟发现他已服毒自尽了!”
王厚德震惊得几乎要晕倒在床上,莲儿也震惊得发晕,身子不住摇晃了几下,幸亏及时被身旁的采蘋扶住,才勉强站稳,难以置信道:“想不到,我竟然险些被陷害!”
王春华急红了眼,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就要与根苗厮打,“你这血口喷人的狗奴才!”
根苗吓得连连闪躲,“王老爷,小的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啊,不信您可以去城东调查一下吴大夫服毒自尽之事,还有我的身份,我们那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谁会信你一张嘴在胡说!”王春华被制住了手脚,瞪着他叫道。
“我也建议去调查一下此事比较妥当。”孙氏小心翼翼道。
“还用得着调查吗,事实已经明摆着了!”王昆、王昌十分不服气,恨不得即刻将赵澧兰与王春华撕成碎片。
关键时刻,莲儿却出手阻止了他们,轻轻摇摇头道:“不可莽撞行事,此事关乎吴大夫人命,也关乎大夫人、大小姐名誉,事关重大,须得谨慎调查方可定论。此时,我们连这个自称是吴记药房小二的家伙身份尚且不知,关于吴大夫服毒自尽一事更是一无所知,岂能武断定了大夫人、大小姐的罪?”
王昆、王昌一听,为自己的莽撞惭愧不已。老夫人、王厚德一听,也越发觉得言之有理,频频颔首。莲儿微微一笑,转而淡淡道:“但是,也不能将此人的话一概否定,我看他生得端端正正,虽然打扮寒酸了些,却不像是贼眉鼠眼之人,陈述的时候也不像是在说谎,若他所言为真,我们岂能置之不理?”
根苗感激地看了莲儿一眼,眼中除了感激,似乎还闪着些别有意味的东西。莲儿只是微微瞥了一眼他,便别开了视线,而细心的王昆却注意到了根苗眼中那些亮闪闪的东西,醋意大发,死死盯着他的脸。根苗用余光瞥见了王昆充满敌意的眼神,顿时回过神来,收敛了目光,低下头去。
“莲儿说得对。”王厚德思量片刻,做出了决定:“这样吧,先将赵氏与王春华分开禁足于房内,不许二人接触,也不许与任何人接触,包括丫鬟;再将根苗禁足府内,待我派人去城东查明此事之后,再做定夺。”
“老爷明智。”莲儿微微一笑。
“来人!”王厚德即刻一招手,几个下人不顾赵澧兰、王春华、根苗的叫喊,就将三人统统往下面拖去。
“柳如莲你这个狗婢!”王春华奋力踢蹬着双腿,拼了命对莲儿大骂。
莲儿对王厚德委屈道:“老爷,大小姐最近这是怎么了,处处看莲儿不是,分明是自己做了错事,难道是上次掌嘴还没有够吗?”
老夫人鄙夷地哼了声,“大概就是上回掌嘴还不够。若真查明了此事与她有关,我看,那成山王妃的位置,她还是做梦去吧。”
丫鬟扶着虚弱无力的王厚德躺下了,他绝望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什么时候,王家才能出一个拿得上台面的女儿!若是春华也攀不上皇室,王家就真的要被何家赶超了……”
“即便是王家仕途止步于此,也断然不能在王春华人品之事上对成山王有所隐瞒,我们王家就算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老夫人虽已皱纹满面,神情却十分斩钉截铁,她的话掷地有声,似一座巍峨的泰山,任何风雨也撼动不了。莲儿满怀钦佩地看着老夫人,心中感到一丝暖意。还好,这个家中还有一个公正、公平、明事理的人!
只要将赵澧兰她们各自禁足……这就够下一步计划了。
望着庭院里那棵凋落成了秃头的冷杉,莲儿心中盘算起来。算来,明日就是前世与杨启光初次见面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