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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269“朱泥仿古”

莲儿复仇记 吴楚东 2798 2024-11-13 10:52

  两人伏在床上,上药的过程中,痛得眼泪直流,呲牙咧嘴,惨叫连连。他们知道,杨启光已经知会监刑官,不对二人下死手,重在羞辱而非伤害,却也叫他们好一番皮肉受苦。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谁懂啊!”

  “万万没料到,她在杀人的过程中还不忘给我们来这一出!”

  “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啊,我太难了!”

  “讲真,我当时害怕极了……”

  “我看你们还挺庆幸的。”杨启志的声音突然从前面冒出来,“是觉得她对你们手下留情,躲过了一劫吗?”

  二人龇牙咧嘴,脑子还没回过身来。

  “今天的局面,她想直接弄死你们很难,但是上演这一出之后,你们知道的所有秘密,在杨启光眼里再也没有了可信度。以后不管你们说什么她的坏话,杨启光都会认为你们是在记恨她今日的责罚。这一招,将你们抖落秘密的可能直接扼杀在源头。接下来你们就只是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你们以为今天受了活罪,就可以逃过死罪吗?”

  二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心里打起鼓来,疼也顾不上了,“哎哟妈呀,这可如何是好?”

  “我也不挑拨你们和皇上的关系,”杨启志像是无意一般提到杨启光,“他待你们好,你们也继续待他好,只要我们加紧动作,联合‘田妃’对付莲儿也是一条出路。”

  二人表示疑虑:“可是,你怎么能确定田梅会答应与我们合作呢?至少以我们看来,她现在表面对华亭郡主还算客客气气,只要她安分守己,规矩行事,以后做个老实巴交的妃子,虽不受宠,但也很难与华亭郡主起什么巨大的矛盾冲突,不至于让她铤而走险也要扳倒华亭郡主。”

  “她会的,而且快了。”杨启志微微一笑,十分自信。“你们开始动工了吗?”

  二人点点头,“已经吩咐他们动工,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要是这个办法能把华亭郡主解决,我们才算能松口气。”

  杨启志客套道:“你们能从她手里救下我一命,这份恩情,我此生无以为报。消灭她既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

  二人沉默了,若是放在之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这是杨启志的话术辞令,可今天被莲儿这么一折腾,他们对杨启光的那点信念竟也产生了微弱的动摇。

  阿富犹豫片刻道:“其实我们当初并不想救你,我们只是更不相信华亭郡主。”

  “我知道,你们能救我一命,我已经知足了,”杨启志继续客套,“我从来没有把跟你们的‘交易’当作交易,因为我觉得我们才是真正命运一体、同甘共苦的兄弟。”

  阿贵沉默片刻,道:“我们原先以为你是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狼心狗肺、老奸巨猾、诡计多端、人面兽心的家伙,想不到你也有重情重义的一面。”

  杨启志无奈道:“您这成语用来夸人可真不错啊,贵兄。”

  阿贵尴尬地挠挠脑袋。“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

  阿富也愧疚道:“之前我们不信任你,一直说要杀了你……对了,其实我们还拿了你不少紫砂壶,你懂的,华亭郡主命令销毁你所有的壶,但我们看那些也挺值钱的,就……”

  杨启志以为自己快忘记这些壶的事情,他们这么一说,那天惊心动魄的场景又不禁浮现在眼前。那天,他乔装成侍卫跟随阿富阿贵溜了出来,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自父皇驾崩,那些壶对我来说本就是身外之物,我怎会在意?”他淡淡道。

  阿贵道:“还剩一把壶,就在隔壁屋案桌的第三个抽屉里,我觉得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现在也算物归原主吧。”

  “我不在意这些东西,要它何用?”

  “这是你唯一剩的壶了,”二人看着他,“你以后难道还会继续制壶吗?留着做个纪念吧,虽然这对你也不是什么好的纪念,呵呵……”

  望着杨启志转身离去,两人伏在床上,不禁陷入了沉思。

  今日这突如其来的二十大板且不说叫他们在朝中威严扫地,以后也确实成了莲儿砧板上的肉。陈梅这边,他们只是抛出了“合作意向申请书”,至于陈梅愿不愿意联手、什么时候愿意联手,这些都还是未知。等待的过程尤其漫长,在身体和尊严的双重折磨之下,两人不禁思考起一个问题:这样忠心耿耿跟着杨启光,到底是福是祸?

  隔壁屋,杨启志也来到了案桌前。黑暗中,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火,周遭一切悄无声息。

  它是个案形结构的矮柜,既可储物,又可作案桌。橱面两头翘起,做工精细。横着有三个抽屉,下面有对开的两扇门。

  做壶的这段日子,对他来说并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褫夺爵位,遣散全府,一无所有,身败名裂,被杨启光摁在地上摩擦。制壶是为了什么?为了贿赂守卫,为了讨好父皇,为了攒够资本……为了一切制壶之外的目的。讲真,他现在听到紫砂壶三个字都想吐。

  犹豫半晌,打开第三个抽屉,一把熟悉的壶映入眼帘。它周身无字无花,不着一丝缀饰,壶从腹部处上下渐收,形状似鼓,制工严谨,拙朴老味,简洁大方,采用朱泥烧制,通体色泽红润,质感细腻,砂粒隐现。这是一把“朱泥仿古”,也是那天在窑炉边,莲儿拿在手里让他猜左右手分别是哪一把当中的一把。

  拿这个做“纪念”,多么的讽刺啊。

  忽然,那个悦耳好听的女声又仿佛在耳边响起:“你说,为什么紫砂不能像陶器那样拉胚制作呢?像我们这样一把一把手工制作,多累啊。”

  那时的他,就举着这把“朱泥仿古”,对她不厌其烦地解释:“紫砂、紫砂,顾名思义,它是‘砂’,砂性大于泥性,哪怕是泥性较强的朱泥,仍然黏性不足,无法达到拉胚的程度。这与那濮国澳水的‘澳水陶’,看似相同,却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借助模具,来帮助我们相对快捷地制壶呢?”……

  他还记得那时,莲儿趴在桌上,一脸认真地听着,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清澈与懵懂。外头的黄鹂鸟也开始鸣叫,仿佛在为这幅和谐的画面吟唱。

  所有的回忆霎时涌上心头,叫他猝不及防。

  眼泪也是如此猝不及防。经历了这些日子炼狱一般的噩梦折磨,他以为自己已经涅槃重生,却在看见这把壶的一刻,功亏一篑。

  外面的阿富阿贵已经开始信任他,越来越多的人、甚至整个周国百姓的命运还掌握在他手里。接下去所有的计划必须一步一步走。他不能让屋外的所有人看见这崩溃的一面,引起更多无端的猜忌,只好拼命抹去那些不争气的泪水,可始终阻止不了它们又不争气地流出来。他靠在案桌一角,瘫坐在地,捂住脸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紧紧抱着这把壶,仿佛那是莲儿的化身。这才知道,那些日子以来,早已将所有的希望依托于莲儿,这才会在她将他丢入窑炉那一刻,如此的痛彻心扉。

  黑暗中,那盏小小的烛灯默默燃烧,发出温暖的光芒,又一滴烛泪落下,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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