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马蹄声、行路声——

　　轰隆！车轮轧过声——

　　浩浩荡荡的军队正向着西北边关进发。

　　沈寒章偷拿了聂薇霜一只簪子带在身上。

　　途行无聊，他正打算拿出来睹物思人。

　　下一刻，后头骑马追过来几人，将他左右两侧占满。

　　沈寒章头不动地左右侧目。

　　就听一名鼻翼有痣的少年说道：“这以后大家都是要上战场的人了，沈家大爷不介意跟大家认识一下吧？”

　　沈寒章点头。

　　少年连带其余几人的脸上化担忧为释然，他们来前还以为会被拒绝呢。

　　少年首先介绍自己：“我姓梁，梁木的梁，单名一个冲。”

　　沈寒章：“叫我阿章就行。”

　　梁冲脸显窘迫，他早就打听过沈寒章的来历，遂也就问了，“阿章，听说你自小长于乡间？”

　　“嗯。”

　　“那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

　　“并未。”

　　“乡下不是什么都没，还经常食不果腹？”

　　沈寒章扭头视向他。

　　梁冲观他生得人高马大，即便是骑一样高的马，他也比自己高而且更有气势，顿时咽了咽，“好像……也不全是。”

　　沈寒章：“嗯，我从不缺吃穿。”

　　梁冲想问沈寒章是在乡下有人照顾还是什么，但想起刚刚被沈寒章直视的一眼，他心尖就发颤，愣是没敢问。

　　哪知沈寒章继续说道：“没有了，用完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弄。”

　　梁冲趁机问，“自己弄？”

　　说着，其他几人也来了兴致，纷纷探头望沈寒章的方向凑。

　　沈寒章见他们都有兴趣，便分享道，“嗯，如果想吃肉，我就带上东西去山里猎，想吃什么猎什么。腻了想换素菜，就用肉跟村里的人换。肉能卖钱，皮子跟骨头、有的角和鞭也都是值钱的，所以我从来不缺。”

　　梁冲等人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听过还有这种活法？

　　争相追问沈寒章细节，沈寒章也不藏着掖着，统统跟他们分享。

　　一行人在前头聊得不亦乐乎，却不知早已成了身后骑马几人的眼中钉。

　　范颐为首的四人，全部脸色不好地盯着他们。

　　“梁冲那个墙头草，武将擢选前拼命讨好我们，不是看在他出手还算大方，便答应带着他一起玩儿，没想到，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他转头就去巴结沈家那小子了。”

　　说话的是范颐的发小，汪由。

　　范颐冷笑：“且让他们得意一阵子，战场不同儿戏，姓沈的目不识丁，连一点兵法都不通，我等着看他栽跟头。”

　　汪由：“对，后头有他们好果子吃。”

　　他们的后面，夏绯跟叶兰兰同乘一车。

　　此去路远，她俩都是女的，便坐了马车。

　　她俩离得近，范颐几人说的话，她们都听进去了。

　　叶兰兰：“这个范颐，上回在沈家出了大丑，原想在武将擢选上扳回一城，没想到魁首又被沈寒章抢了去。新仇加旧怨，怕是解不开咯。”

　　夏绯不太高兴的样子：“范颐好酒好色，那天在沈家说不定就是调戏了沈寒章的妾室，他许是把对方当成了寻常的婢子，没想到碰上沈寒章这个护短的主儿，碰了钉子，失了颜面，自是不快。我承认他是有几分本事，但心眼太过狭隘，难成大器。”

　　叶兰兰笑着用肩膀撞她：“是是是，你家沈寒章哪儿哪儿都好。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夏绯脸颊绯红：“你说什么呢，不跟你说了。”

　　她看似恼得背过去，实际却在笑。

　　伸手撩开车帘子，朝前头望去，看着那即使在人群中也格外惹眼的高大背影，她止不住地心猿意马起来。

　　.

　　东都。

　　霜记。

　　聂薇霜被李掌柜请进内堂。

　　喜珠再次被她借口支开。

　　李掌柜刚走，聂薇霜就听见身后传来珠帘玉碰的声响和一记熟悉的嗓音。

　　“数年不见，仍旧得理不饶人。”

　　聂薇霜转身就见一位锦衣华服、手带珠串的俊俏男子向她嬉笑着走来。

　　聂薇霜眸中生雾，但想起对方的话，她压了压激动的情绪，故作不快道，“你原来都瞧见了，既然都看到别人欺负我，为何不现身？”

　　“许久未见你牙尖嘴利，我这人念旧，就想像以前当个观众。”

　　聂薇霜双眼生红，“你还跟从前一样讨厌……”

　　聂薇霜再也控制不住地扑向对方，抱住对方，似有一堆的委屈想要破咙而出，最后只是低低地唤了声，“……师兄。”

　　听她唤自己师兄，季若昀再也绷不住，“你个没良心的，出事那么久才想起联系师兄。”

　　他不舍地拉开怀里人，“快让师兄看看，缺胳膊少腿没？”

　　聂薇霜眼眶通红地瘪嘴，“师兄……”

　　季若昀：“怎么了？师兄在呢，以后师兄照顾你，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聂薇霜吸吸鼻子：“嗯。”

　　季若昀：“快跟我说说，出事后都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拉着聂薇霜到一边坐下。

　　聂薇霜便将聂家被抄之后的事都说了一遍，本想她是想隐瞒嫁给阿章的事，但季若昀纵横商海，是她姑姑最得意的弟子，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便一并说了。

　　当听到聂薇霜被阿章买回家，被迫嫁人的事，季若昀果然震怒了。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怒骂那些害她的人，包括阿章，即使阿章是因为娶了她，才碰了她，但在季若昀眼里，这跟强抢没什么区别。

　　而比起愤怒，他对聂薇霜的疼惜更甚。

　　他一把抓住聂薇霜的手，“你受苦了，师兄像你保证，从前那些害你的、伤你的，师兄都会向他们一一讨回！”

　　聂薇霜重重点头：“嗯，除了报仇，我还想替聂家平反。我现在留在武侯府，就是为了查清案子。”

　　季若昀：“你是说，聂家的案子跟沈家有关？”

　　聂薇霜：“对，还记得我方才说的，那晚我爹被刺杀身亡时，我看到了那行人中，其中一人的后肩上有一个蓝色天狼星烙印么？”

　　“那是沈家的家徽？”

　　“对，当初就是看到阿章后肩上有个一模一样的烙印，我才抓着他，让他买下我。”

　　提到沈寒章，季若昀脸色不佳起来，“既然我已经找到你，聂家是师父的母家，也是你家，我也算半个聂家人了。聂家出事我自是不会袖手旁观，调查沈家我会想办法，你就别回沈家了。”

　　聂薇霜一下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目光坚定，“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有机会接触到沈家的三房，这也是我写信给你的原因。对了，我信寄出去那么久，你怎么现在才回？”

　　季若昀见她不愿离开沈家，有些不高兴，“你还说呢，聂家出事后，我便赶来东都，等着接应你。还在云韶府安插了信得过的人，暗地保护你。没料到，你会被杜嫣然摆了一道，卖去乡下。寻不到你人，我便辗转去了东都附近的地方寻你。你寄信的时候，我刚好离开那里，信差在路上来回耽误了时间，所以就延误了。说起来，我刚到东都城的那天，你是不是来过霜记一次？”

　　“你怎么知道？”

　　季若昀笑一声：“还真是阴差阳错，那天你走后，我就来了。可惜在城中寻了许久，也寻不到你。谁会想到，你隐姓埋名藏在了武侯府。”

　　聂薇霜：“老天见怜，还好我们都平安无事。对了，姑姑呢？霜记都开到东都了，姑姑也来了么？她早年嫁了人，可姑父几年前就因病去世，她没有受牵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