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始终低垂着眉眼,不去看他。
反倒是沈清婉着急提醒:“侯爷,昭昭她今日一举,实属是以下犯上……”
“今日为何要将茶倒在地上?”
李今安声音不冷不淡打断了她的话,看着昭昭问。
茶是……
不给昭昭用手言语的机会,沈清婉先一步地说:“也是妾身疏漏了对身边小丫头的管制,才让小丫头觉得妾身委屈,萌生了替妾身出气的想法……”
她说着,顿了顿,注意着李今安的表情,继续道:“不过说到底还是妾身对小丫头们的管教不到位,但昭昭当众倒了茶,也实属对妾身不敬,要是这事儿传到母亲耳朵里,怕是对昭昭更加不好。”
昭昭静静听着她字字不离自己委屈几字,眉心微皱,看向李今安,试图言说。
她的茶一直都是凉的……
“行了,我看不懂你要说什么。”李今安不耐打断她的手势,嗓音寡淡道:“这件事终究是你做的不对,回屋罚你抄写一夜府规,明日交予我。”
昭昭咬了下唇,没应。
“你可有议?”李今安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你觉得自己委屈?还是想闹到母亲那里?”
昭昭听着他不分青红皂白将罪业归在自己身上,眼底有过一抹苦涩,攥着袖口的手紧了紧。
最终在他的注视下,行了一礼,算是认了他的话,转身离开。
“夫人。”春雨跟在她身后,担忧地说:“侯爷刚才的那番话,夫人你……”
昭昭摇摇头,抬眸看着她迟疑的目光,抿唇轻笑了下。
她入这侯府的三年里,早已习惯了李今安不由分说偏袒沈清婉的模样。
从前她也许还想解释一二,但次数多了,也就清楚了每次的结果。
反正都一样,解不解释,她一直都是被罚的那人。
夜晚的寒风凛冽吹来,带着刺骨凉意。
昭昭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幽灯,忽然想起她第一次遇见李今安的一幕……
也是这样寒冷的夜晚,她在山上寺庙祈完福正要下山时,突遇暴雨拦路,而明月惊慌的声音不断扰乱着她的思绪。
“姑娘,这要是一夜未归,保不准要被夫人说什么呢,万一夫人正好要借此名头给您寻个人家让你去做妾……”
“我不会做妾。”她打断明月的话,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们摸索着慢慢下山,马车就在山下等着。”
“可是姑娘,这雪天路滑……”
“姑娘若是不介意,那就跟在我身后走吧。”
一道男音打断了明月的话,她循声望去,正巧撞进了男人那双含笑的眼睛里。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只一眼便叫她移不开目光。
“姑娘?您矜持些啊。”
还是明月的声音将她唤回神,她才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时,亦然红了脸。
雪中那一幕,令她至今难忘。
但现在看来,她曾说的那句“我不会做妾”又是那样的讽刺。
她有时常常会想,要是那件事没有发生,她与李今安会不会是不同的结果。
但这世上从未有重来一说。
直到书房的烛火被吹灭,传来女子的一声娇笑,她蓦然回头望去,眼睫微微颤抖了下。
“夫人,我们回吧。”明月将伞撑开,不想再让她看这伤人的场景:“雪又下了,夫人小心惹了风寒。”
听言,昭昭回过神,敛下眸底的情绪,点了点头。
曾经的山盟海誓,到最后终究抵不过世事变迁。
而在她离开后,书房的烛火却再次亮起,沈清婉看着他面色恢复淡然的模样,咬了咬唇,轻晃着他的手臂:“夫君……”
“清婉回吧,我还有要事处理。”
李今安不为所动,沈清婉到最后只能姗姗离开。
春桃见她出来,连忙上前为她撑伞,小心翼翼地说:“夫人,侧夫人刚刚离开,要不要奴婢去追?”
“追她做什么……”
沈清婉话说到一半,又想起方才李今安突然吹烛的举动,堪堪明白了什么,气的浑身颤抖:“那个贱人!不过一个哑巴……”
“夫人,您还是小点儿声为好。”春雨朝书房看了眼,颤抖提醒:“侯爷一向不喜听到哑巴二字。”
闻言,沈清婉的话戛然而止,紧盯着前方的路,想到什么,忽然扯唇一笑:“明日郡主不是邀我去参加什么诗词夺宝,替我明日应了这事儿。”
“夫人您要去?”
春桃不解看她,要知道这郡主自幼生了场大病,从而导致心智也停留在了七岁左右,夫人一向对这个郡主心生嫌弃、唯恐避而不及,怎会想要应了这事儿。
“郡主的邀约自是要去。”沈清婉想到明日的画面,心中的烦闷稍有舒解,走的离书房远了些,才勾唇一笑:“一个傻子,一个哑巴去参加这所谓的诗词夺宝,当真是想想就觉得可笑至极。”
明月抬眸悄然打量了一眼她的笑,心里却是不认同她的想法。
要知晓侧夫人在未出阁时可就是汴京城出了名的才女。
虽现在是个哑巴,可终究还会写字。
翌日,昭昭刚抄完最后一遍府规,便收到了沈清婉派人带来的话。
明月送走人,关上门就忍不住嘀咕:“夫人是什么想法,当真是明显。”
昭昭坐在铜镜前,却没多大反应,只是在明月要替她插金簪时,抬手制止。
“这总归是出门,夫人怎能不气派些。”明月不太理解她这一行为。
我本就不会说话,与侯爷的关系又是人尽皆知,若是再打扮的这样招摇,岂不是上赶着让人去笑话?
昭昭脸上挂着浅笑,倒是与明月脸上的愁容不同。
一切收拾妥当后,昭昭先带着明月去了趟书房,李今安还未下朝,她将抄完的宣纸刚放在他桌上,余光就瞥见了一幅被遮住的画像。
看着画像露出的发丝应当是个女子,昭昭觉得李今安画的应当是沈清婉。
在她恍神之际,李今安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闻言,昭昭回神望他,想用手和他解释,但又想起昨夜他的话,最终只是指了指放置在书桌上的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