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保安堂的许大夫在外面，可以让他进来看看奚姨娘吗？”李伊人站在奚姨娘房门外说。

　　她并不担心李齐会拒绝，奚姨娘虽然信得过千金堂的大夫，但李齐如此看重她，多叫一个大夫来看看也不是坏事。

　　不多时，李伊人就看见来帮李齐传话的小厮了，李齐果然同意让许大夫进去。

　　李伊人趁此机会也进去一看究竟，就见里间传出一股药味儿来，奚姨娘正躺在床上，面如金纸，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李齐正坐在床边陪着她，握着她细瘦的手腕，装得挺像个痴情种子。

　　奚姨娘虚弱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大小姐……一片好心，怎么会想要害妾呢……”

　　李齐阴沉地瞪了一眼李伊人，没有说什么，奚姨娘反而转过头来，对李伊人轻轻笑了笑，“妾身多谢大小姐……”还摆出一副挣扎要起身道谢的样子来。

　　李伊人面色淡淡地说，“奚姨娘身子不舒服，还是别起来了。”

　　奚姨娘面带愧色。

　　李齐对于李伊人的不够重视而感到生气，“你就是这么和奚姨娘说话的？你的教养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姨娘还卧病在床，你让大夫进来也就罢了，还自己进来做什么，让这么多人挤在此处，不是给姨娘添堵吗？”

　　李伊人压根没有理会李齐，而是看向站在奚姨娘床边不远处的丫鬟，“我记得，你好像是叫小蝶吧？”

　　那个被点到名字的丫鬟小蝶顿时跪了下来，“大小姐……不知有何吩咐？”

　　李齐瞧着脸色更不好看了，似乎想要开口责骂李伊人，李伊人却在他开口前就走向了小蝶，“你们姨娘怀有身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姨娘月份小，也是今日被万姨娘推倒的时候，才……才发现的。”小蝶虽然吞吞吐吐的，但并不像是心虚，反而像是在畏惧李伊人似的。

　　戏演得真不错。

　　李伊人轻轻一笑，“月份小？大夫方才可说过有几个月了？”

　　许大夫这时帮奚姨娘把完脉，道，“回大小姐，姨娘这月份，怕是不到两个月。”

　　李伊人点点头，“不到两个月，那就是姨娘进门不久的时候怀上的了？”

　　奚姨娘和小蝶的脸色都是一滞，李伊人可没打算给她们面子，直接开口道，“这么说来，那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也未可知呢……”

　　李伊人微微勾唇，这话里还有第二重意思——奚姨娘肚子里这孩子，是不是李齐都还不一定。

　　李齐自然也听出来了，就算他再怎么包庇奚姨娘，再怎么喜欢她，此时也有一些犹豫的。

　　如果奚姨娘是来路比较正规的姨娘，李齐也不会有此怀疑。可问题是，奚姨娘本身是妓子出身，在李齐之前就已经被破瓜了，哪怕跟了李齐之后，奚姨娘只侍奉了这一个男人，谁能保证在碰上李齐的前几天，她没被人碰过？

　　奚姨娘猝不及防被李伊人将了一军，却只脸色苍白了一会儿，马上就开始在眼眶里蓄起了眼泪。

　　李伊人又在这个时候道，“当然，我相信姨娘对父亲是忠贞的，不过为了避免下人们乱传，我倒是觉得，这个孩子掉了，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她把目光转向李齐和奚姨娘，就见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愣。

　　李伊人继续道，“父亲和姨娘都还年轻，想要孩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是吗？”

　　许大夫此时适时地开口，“姨娘只是小产，身体并没有留下什么内伤，修养一阵就能恢复如初。”

　　“多谢许大夫。”李伊人福了福身，矜持地笑了一下。

　　话说到这个地步，奚姨娘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了，酝酿好的泪水也骤然没了用武之地，只好对李伊人露出感激的表情，“多谢大小姐，如此肯为妾着想！”

　　“不必客气，姨娘既得父亲宠爱，身为子女，自然也要对姨娘照顾一二。”李伊人对这一声道谢受之无愧，奚姨娘放在被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

　　李齐反而什么都不知道，本来想对李伊人破口大骂，可见她表现得如此为自己着想，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尽管他对李伊人还是很不待见，“你有那个时间，不妨去看看万姨娘伤得如何，死了没有，别再在这里碍眼！”

　　“是，就算父亲不说，女儿也正要过去看看。”李伊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奚姨娘，“毕竟那也是父亲的姨娘，如今虽然不受宠爱，到底还是三个弟妹的母亲，连我也敬她三分呢。”

　　万姨娘这样的人碰上了奚姨娘都差点没了性命，可见奚姨娘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柔弱，不管李齐听懂了没有，李伊人已经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了。

　　正如嘉宁郡主说的那样，李齐自己作死，可怪不得其他人。

　　幸而如今他还不是北平侯世子。

　　北平侯府以后要是落在李齐的手里，恐怕没几年就要败落。李云文、李云武兄弟二人资质平庸，虽说年纪还小，但三岁看老，如今这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几分特质，恐怕还要再教养几年才看得出来。

　　可惜李齐的嫡兄去世太早，没有留下一男半女，否则要是李伊人有个堂兄在，世子的位子还能想办法落在嫡长孙的身上。

　　不对……也不一定是这样。

　　李伊人忽然想起，其实她大伯李权，好像是有一个庶子的。

　　只是大伯母谢氏长期住在小佛堂里，从不抛头露面，她身边的人也仿佛透明一般，安安静静从不出头。

　　文哥儿、武哥儿兄弟是庶子，大伯的那位也是庶子，如果将来北平侯府要落在庶子的身上，哪个庶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只是李伊人对那位堂兄的印象实在不深，逢年过节也没有留下多少印象，甚至连他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了，这会儿也无法马上做出决断来。

　　何况，如今也不是考虑侯府继承的时候，这件事毕竟还有老祖宗在操心。

　　李伊人走出屋子，就在面前不远处见到了珠玉，珠玉小跑过来，在她耳边道，“柳姨娘在房中等着大小姐。”

　　“她愿意将实话说出来了？”李伊人笑了笑。

　　“小姐发话，柳姨娘就算再多花花肠子，也不敢在小姐面前撒谎的。”珠玉道。

　　“那我们就过去吧！”李伊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