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人从楚伶伶那里收获匪浅，从豆蔻院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目光闪烁的模样。

　　就连回去的途中也没有对李伊人冷嘲热讽，李伊人发现，自己这二妹妹偶尔还会露出少女怀春的娇羞之色。

　　这是……莫非李妙人是在诚王府里见到了什么人？

　　李伊人回想蔡氏跟自己说的世家族谱，诚亲王嫡长子是楚家大爷楚律，也是李盈的夫婿，侯府的女婿，逢年过节是会来登门拜访的，李妙人不至于见到小姑父会是这般表现。

　　那就是尚未成亲的楚家二爷楚彻了，底下的庶子年纪太小，而诚王府今日又没有其他的外男。

　　京城里宗室、勋贵、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几乎都能沾上那么点姻亲关系，见了不认识的女孩叫表姐表妹，不认识的男子叫表哥表弟总不会错。

　　所以哪怕李妙人和楚彻的辈分从楚律这边算起是差了一辈的，但从嘉宁郡主那边算起，又可以说是平辈了，叫一声表哥也没有错。

　　只是李妙人就算有心，继王妃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庶女，何况诚王已经娶了李盈当儿媳，再娶一个李家的媳妇，诚王府和北平侯府就会显得过从甚密。

　　当今圣上乾纲独断，对结党营私之事深恶痛绝，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哪怕私底下交往深，表面上也会做出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样子来。

　　李伊人微微垂眸，李妙人到底是单纯的少女怀春，还是有什么人给她许了好处，让她这般高兴？

　　“我看二小姐那个样子，八成是又有什么陷害小姐的法子了！”珠兰心直口快，趁着回到房间里，四下无人的时候说。

　　李伊人听了也并不斥责她，反而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奴婢就是这么觉得的……”珠兰道。

　　“你没有证据，这样议论主子，要是被人听见了，我也保不得你了。”李伊人故意板起脸道。

　　珠兰被吓了一跳，说话时也没之前那么有底气了，缩了缩脖子说：“可是小姐，奴婢也是为了小姐着想啊，小姐上次落水救人，差点被人冤枉，还不是因为二小姐！”

　　李伊人见这丫头如此忠心耿耿，虽然心直口快了点，但心地是好的，便绷不住脸笑了：“你呀，虽说心意是好的，可有时候也要动脑子想想才好。”

　　珠兰茫然地看过去：“小姐？”

　　“珠玉，”李伊人看了眼旁边同样面带微笑的丫鬟，“你来跟她说。”

　　珠玉清了清嗓子，对珠兰道：“二小姐离开彩云轩后去了豆蔻院，我和诚王府三门上的麻婆子是同乡，那麻婆子是个碎嘴，她收了我一对耳坠子，就把自己看见的都说了！”

　　珠兰也不是真的蠢笨，虽然诚王府是别人家的府邸，但他们这些下人在主子去每个府邸做客时都会把那家人的主子及住处都记一遍，以免小姐们出来走错了路。

　　此时珠兰就反应过来：“豆蔻院，那不是楚四小姐的院子吗？”说着又疑惑道，“二小姐和楚四小姐有这般要好？”

　　“就算不要好，以后说不定也会经常通信了。”李伊人微微一笑，“楚四小姐见多识广，聪明伶俐，二妹妹对她应当很是信服。”

　　否则李妙人也不会一下马车就匆忙赶去万姨娘的院子，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她必然是得了高人指点，想要做点什么事。

　　珠玉有些担忧道：“小姐这几日还是当心些好，珠兰说得没错，二小姐高兴了，咱们可能都要遭殃了。”

　　李伊人笑道：“难得稳妥老持的珠玉也会这般发愁。”

　　珠兰也偷偷笑。

　　珠玉看了看她们，嘴巴一撅：“小姐和珠兰一块取笑我！”

　　外间的丫头们听见笑声不由得探头探脑，珠玉眉毛一竖，索性出去教训小丫头了。

　　李伊人摇头笑：“珠兰，那你帮我把那件鹅黄色缠枝莲花的裙子找出来吧，我换了衣服去见母亲。”

　　珠玉虽然躲出去了，但听见李伊人吩咐，还是顶着一张不大高兴的脸进来：“珠兰哪里知道小姐要的衣裙放在什么地方，还是我来吧。”

　　李伊人侧头对珠兰说：“我就说珠玉大度，必然不会和我们计较的，你瞧。”

　　珠兰凑趣道：“可不是，珠玉姐姐一向是最宽宏大量的。”

　　本来珠玉就不是真的生气，如今更是破涕为笑：“好了，小姐和珠兰都别再打趣奴婢了。”

　　珠兰、珠玉帮李伊人换好衣服，来到上房，却见蔡氏的炕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妇人。

　　那妇人看穿衣打扮应该是个管事妈妈，看起来不到四十，皮肤挺白，只是眼里总闪着算计的光芒，见到李伊人时，视线还在她身上来回扫了眼：“见过大小姐。”

　　李伊人淡淡地点点头，看向蔡氏：“母亲。”

　　蔡氏目光慈爱，小心拉起李伊人的手：“今天结交了哪家小姐，玩得可尽兴？”似乎已经遗忘了那位妈妈的存在。

　　那妈妈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能当管事妈妈的，哪个在府里没点面子，底下人都当她们是半个主子来孝敬的，被人这么晾着，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李伊人也没有理会那位妈妈，而是笑着将顾家姐妹的玩笑话学了一遍给蔡氏听。

　　那妈妈听见顾氏，眼睛一亮，自以为找到了话缝子，忙插话道：“大小姐既是喜欢将军府上小姐们的爽朗，为何不来宁国公府舅家做客呢，同样是领兵打仗的，小姐的舅舅们可一点儿不比顾老将军差！”

　　蔡氏这才抬头看了那妈妈一眼，眼里闪过讥笑：“伊儿大概没见过这位妈妈，这是宁国公世子夫人的赖妈妈，说是来邀请你去外家小住几日的，你会去吗？”

　　赖妈妈做出温柔的样子，一脸期待地看向李伊人。

　　李伊人笑了笑道：“我和外公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见一面，舅舅们就更是不熟了，如今不年不节的，只怕不好贸然上门去。过些日子就是端午了，不如等到那时再去。”

　　赖妈妈赔笑着说：“姑奶奶是国公爷唯一的女儿，大小姐又是唯一的外孙女儿，都是一家人，怎么会不熟？以前宁国公府是什么样子，姑奶奶也是知道的，不好来往得太密切。如今国公爷重得圣眷，一家人自然要多走动走动。”

　　李伊人仍然婉言拒绝：“妈妈来得这般匆忙，却叫我如何准备？我的衣裳、收拾、胭脂水粉、画轴笔墨这些东西收拾起来也要时间，哪家高门大户请表小姐过府住，像衙门领犯人似的，我若是点个名字就跟妈妈走了，那我成什么了？”

　　赖妈妈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本来肚子里还有一车的好话来哄李伊人，可是被这般牙尖嘴利地顶了，剩下的话都梗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蔡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赖妈妈，你回去回了世子夫人，我舍不得伊儿，她若是想见外甥女，可以来侯府看看，也可下了帖子请她吃顿便饭，只是若要多住几天，我却是不肯的。同样是母亲，世子夫人应当能理解我的苦楚。”

　　赖妈妈没办法，只好垂着头离开。

　　李伊人这才上前挽着蔡氏的胳膊道：“宁国公府这个时候邀我去住是什么意思？”

　　宁国公府在今上继位前偏向于支持废王，所以今上登基后一直冷落他们，好在宁国公牵涉不深，所以保住了爵位。后来因为顾老将军身体不便，顾夫人死于边关，朝中再无良将，皇帝就冒险起用了宁国公。

　　结果宁国公蔡骁有惊无险地将夷狄的攻势破坏，守住了会龙关。

　　蔡骁如今还守在边关，另外还有蔡家的二爷和三爷，嫡长子世子爷留在京城。

　　蔡氏是国公爷生了五个儿子后才得的女儿，稀罕得不得了，兄长们对她也是爱护有加。可是世子夫人却不喜欢蔡氏，宁国公不在家时，她表现得就好像忘记了家里还有个六姑奶奶。

　　平时没事，世子夫人姚氏是不会想起蔡氏的。

　　蔡氏将脸上的厌恶表现得非常明显：“听说她家来了个表亲，说是为了哥儿备考秋闱，其实何尝不是来京相看小姐的？这时候把你叫过去，能有什么好事，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看上，就来找你，算盘打得可真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