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和珠兰毫无征兆地领了罚，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在错愕中本能地变得更加安静乖巧，李伊人轻叹了口气，就让雨莺代替珠兰的位置，扶起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让珠花开了私库，包了一些药材，李伊人这才带着贴身丫鬟们去了万姨娘的院子。

　　万姨娘如今虽说正在养伤，院子里却冷清得过分。

　　李伊人一路走来，连一个看门的下人都看不见，进到屋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笨手笨脚地端茶上来，雨雀拦下对方，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里只剩下你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名叫小冬，原本是负责洒扫的，但是彩云、彩霞姐姐被老爷打了之后，还……还在养伤，院子里其他人都到别的院子另谋生路了，就剩下我们几个。”

　　“万姨娘那边是谁在照顾的？”李伊人问。

　　“是……是彩月姐姐。”小丫鬟缩了缩脖子道。

　　“我明白了。”李伊人看了雨雀一眼，雨雀将小冬端上来的茶水检查一遍，确认无毒后端到李伊人面前，“姨娘身体可还好？”

　　小冬摇摇头，“奴婢不太清楚……大夫是每天都来的，彩月姐姐也每天都给姨娘煎药，只是不见姨娘从房间里出来。”

　　那就是还没苏醒，或者醒过来了，只是太虚弱，连床都下不了。

　　李伊人轻轻抿了一口小冬端上来的茶，味道干涩，茶水中还透着一股酸味，是陈年的碧螺春——像碧螺春这样的青茶，就是要喝新鲜的才有滋味，陈年的就不值什么钱了。

　　可见万姨娘这里确实被下人们钻了不少空子，连好茶叶都拿不出来了。

　　“也罢，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看看姨娘。”李伊人站起身道。

　　小冬点点头，马上跑了出去。

　　不多时，她又忐忑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彩月。彩月不像彩云那样，对着李伊人也有几分底气，她是在彩云和彩霞都倒了以后才提上来的。

　　所以听说李伊人是来见万姨娘的，彩月就亲自出来回话了，“给大小姐请安，不瞒大小姐，姨娘现在的情况不算特别好，一日里有好几个时辰都在昏睡，如今她正好清醒着，若是大小姐想问姨娘什么事，那可要尽快才好了。”

　　彩月对于眼下的形势也看得很清楚，如今要论这个院子谁最可靠，那必然就只有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大小姐了。

　　奚姨娘那边和万姨娘是不共戴天之仇，不可能会接纳从万姨娘院子里出来的人，那些急功近利的下人但凡去投靠那边，也不会被重用，所以彩月才宁可留在已经失势了的万姨娘身边，也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李伊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想必这是她的自作主张，并没有和万姨娘商量的。不过李伊人也并没有指出来，只是说，“那就烦请这位姐姐带路了。”

　　“大小姐请随奴婢来。”

　　李伊人微微一笑。

　　房间里有一股很浓很浓的药味，比奚姨娘房间的药味还要深重，李伊人进去的时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然后，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万姨娘。

　　尽管已经经过大夫的医治，她的脸颊仍带着伤痕，青一块紫一块，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美艳的面容来了。

　　李伊人神情不变，走向万姨娘，“姨娘醒着，这可真是太好了。”

　　万姨娘瞪了瞪眼，看向李伊人的眼中有防备，同时又责怪地看了一眼彩月。

　　“我有一件事想问问姨娘，所以无论如何要来见你一面。”李伊人走到床边，目光倏然变得严肃起来，“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万姨娘的眼神也跟着一变，尤其是在听见了李伊人的问题之后。

　　不到半个时辰，李伊人就从万姨娘虚弱的声音中听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心里也多少有了点底气。

　　她微笑着帮万姨娘盖上被子，对她道，“等姨娘身体好转了，就到庄子上修养一段时间吧，二妹妹和两位弟弟，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他们的。”

　　如果是从前的万姨娘，恐怕会对李伊人的安排感到愤怒无比，去庄子上就等于是被驱逐出府，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但如今这样的安排，却是在保她一命，已经被李齐彻底厌弃了的万姨娘，如果再留在侯府里，未来只会成为奚姨娘争宠的垫脚石。

　　说不定还会连累她的孩子。

　　“那就……拜托……你……”万姨娘哽咽着开口，艰难地说完，才疲惫地闭上双眼。

　　“不必客气，我已经从姨娘这里得到了我想知道的消息，所以理所当然要还礼。”李伊人点点头，从容地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守在门口的彩月和雨莺、雨雀看样子都松了口气。

　　没有人听见她们在里面说什么，这将会是李伊人和万姨娘之间的秘密。

　　“小姐……”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珠花突然快步朝李伊人她们走来，小声道，“有客人！已经在小姐的房间里等着了。”

　　“是谁？”李伊人刚开始还以为是李语人，最近留香院里发生的事情比较多，李语人或许是为了避嫌，才没有经常过来，不过李伊人也能在早上去松鹤院请安的时候和她见一面，所以姐妹之间的感情倒是没有变淡。

　　可这个时候如果来的是李语人，珠花也不会特意出来和自己说一声。

　　不过，李伊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雨莺，你叫几个粗使下人帮我把前院的那棵香椿树摘了，再领几个小丫鬟腌几缸子咸菜来，回头我要送给母亲的。”李伊人吩咐道。

　　雨莺点点头，明白这是李伊人将下人支开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去吧！”

　　李伊人说完，就大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的时候，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自己房中的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

　　“你在看什么？”李伊人走了进去。

　　“这是给我的东西吧？”楚逍扬了扬手中做到一半的绣架，面带微笑，“这只蝴蝶绣得真好看。”

　　李伊人红着脸上前去抢，“都还没做好，你怎么能擅自拿去看！快点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