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花不解地问李伊人，“小姐为何不将柳姨娘说出的事实告诉老爷呢？”

　　李伊人却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就算说出来也无济于事。父亲会不会相信是一回事，就算他相信，舍不舍得为此惩罚奚姨娘又是一回事。看他对奚姨娘那个宝贝程度，此事最后恐怕也只会不了了之，更严重点的，父亲会因此恼了柳姨娘，将武哥儿从她身边抱走，以此作为警告。”

　　所以，李伊人从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得知真相，而不是给万姨娘讨个公道。

　　可是尽管绿柳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李伊人还是不清楚，万姨娘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奚姨娘设计了。

　　按理来说，就算万姨娘心里牵挂文哥儿，也不至于精神恍惚到被奚姨娘一拉就倒，这里面怕是还有其他的内情。

　　或许是奚姨娘在万姨娘面前说了一件什么事，足以动摇万姨娘的心神，才能够让奚姨娘如此轻易地计划得逞。

　　那么，这件事会是什么事？

　　对于万姨娘来说，她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三个儿女，从前她最宝贝的是李妙人，李妙人不但长得好看，且很得李齐的宠爱。不过自从李妙人接二连三地败光了自己在长辈面前的好感之后，万姨娘对她也有一些心灰意冷了，她能否动摇万姨娘的心神还是个问题。

　　而上一回禁足时，老祖宗也曾经将万姨娘和两个儿子分开，那时候万姨娘也没有表现出十分紧张的样子来。不过，那也不能表示上一回不紧张，不代表这一回也是同样。

　　毕竟，亲祖母和非亲生姨娘之间的区别也挺大的。

　　嘉宁郡主不会苛待庶孙，可奚姨娘就未必不会害文哥儿，何况她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想得再多，其实还不如直接去问万姨娘来的方便。

　　只可惜万姨娘这回伤得实在太重，又牵动了旧患，养了三天还不见清醒过来。

　　李伊人轻叹了一声，万姨娘从前在后院里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如今她备受冷落、性命不保，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只是若是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万姨娘恐怕还是会重复那样的作为吧，她不当宠妾，就要忍受别的女人和自己瓜分丈夫的宠爱，若不独占鳌头，总有一天会被更加鲜嫩貌美的女人比下去。

　　奚姨娘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花无百日红，但能红个几十日，也是一种本事了。

　　万姨娘的下场固然令人唏嘘，可这一切追根溯源，还是李齐的错。

　　宠妾灭妻，本就是乱家之源。

　　所以李伊人最初才会想要嫁到一个地位不如北平侯府的人家，这样能够掌握自己的夫君，不会受丈夫的摆布，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女人这一辈子，能过得相对舒心，李伊人就算是满意了。

　　只是她想不到，在这寡淡的人生色彩里，居然会添上楚逍这一笔浓墨重彩。

　　从此，天翻地覆。

　　李伊人在炕上发了一会儿愣，才让珠兰将自己扶起来道，“我们去看看万姨娘吧。”

　　“小姐……”丫鬟们脸上都有一些不情愿，珠兰最快，先说了出来，“小姐何必对万姨娘这么好呢，给她请大夫不说，还亲自去看她，这样一来不就坐实了小姐是联合万姨娘去对付奚姨娘的说法了吗？这个时候咱们躲开万姨娘还来不及，怎么能再凑上去？”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去。”李伊人摇了摇头，“听我的，给我换身衣服吧。”

　　珠兰担忧地看向李伊人，“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去吧，不管小姐想问什么，交代给奴婢也是一样的。”

　　“你们不懂，好人就应该做到底，如果半途放弃，那我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李伊人道。

　　“可是万姨娘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珠兰还是不明白，“小姐何必上赶着去接近她，应该是她来求着小姐呀！”

　　李伊人敲了一下珠兰的脑袋，虽然没怎么用力，珠兰却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小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珠兰这就委屈上了。

　　李伊人叹了口气，道，“在事情没查出来之前，我不想落人口实，既然答应要保万姨娘，就不该半途而废。”

　　珠玉这回反应过来了，“小姐是不是还想问一问，万姨娘为何会中了奚姨娘设下的圈套吧？确实，以万姨娘的聪慧，不至于连真心还是假意都分不清，更不可能被人一拉就倒，叫许多人看见，以为是她推了奚姨娘。”

　　珠兰也想起来了，“所以小姐才想亲自去看看万姨娘的吧？”还是劝道，“如今万姨娘也不知情况如何了，小姐去了说不定什么都问不出来，还不如奴婢先帮小姐问问看。”

　　“你们怎么都变得这么啰嗦了？”李伊人微微皱了皱眉，这才说，“是不是下人又说了什么？”

　　“还不就是那些不太中听的话……”珠兰犹豫了一下，才说了实话，“说什么小姐和万姨娘是联合起来的，还打算将柳姨娘的孩子也夺走，这些话似乎都是奚姨娘那边的下人传出去的，现在整个侯府的下人都知道了。”

　　“那你们认为，如果我在这里和万姨娘划清界限，流言就能止于智者了吗？”李伊人轻笑了下，“越躲就越显得心虚，你们也不是不知情。”

　　不过这些丫鬟，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如此。

　　李伊人倒不太想责怪她们对自己的那份爱护之心，但是如果因此影响她的判断，却显得越俎代庖了。

　　李伊人是好说话，但不代表，她想让别人来做自己的主。

　　所以她的脸色也稍微沉了下来，闭了闭眼，“回来之后，珠玉、珠兰，你们暂时先到外面伺候吧，让雨莺、雨雀到房间里来。”

　　“小姐……？”珠兰对李伊人突如其来的惩罚感到惊讶，而且她从未见过李伊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或者说，就算是如此严肃认真的神情也不是对着自己人露出来的，这才是最令人惊讶的。

　　“珠玉，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李伊人索性也不开口解释，只看向了两人，尤其是对更理智冷静的珠玉说。

　　珠玉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拉了珠兰一把，“是奴婢们的错，奴婢二人这就领罚。”

　　说着便拉着沮丧的珠兰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