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珠玉让屋里的小丫头退开，自己从窗台上捧了个盒子进来，一脸为难道，“这是今日早上放在窗台上的。”

　　李伊人接过盒子，脸色倒是没什么异常。

　　既然他有心要给，东西又退不回去，还不是只能收下，若是摆在窗台上，迟早会有人看见，那就更是有口说不清了。

　　李伊人并不急着打开盒子，而是捧在手里先仔细看了看。

　　这盒子比上次的那个小一些，但看料子应该是同一块木材雕刻成的，雕工也像是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显然是那人信得过的人。

　　这般精致的盒子，便是侯府也只会拿来做走礼用的，他倒是暴殄天物，只用来传递东西。

　　李伊人摇头笑笑，这才打开盒子。

　　盒盖一开，满室清香，有一种安宁的味道。

　　这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香料，应该是安神香一类的。珠玉对这些比较在行，立马就认出来了：“是上好的天沉香，清心凝神的效果是最好的！小

　　姐这几日抄经，夜里都睡不好，燃上这个倒是可以沉睡一夜了。”

　　李伊人失笑道：“他倒是消息灵通。”

　　知道自己被罚抄孝经，还知道自己夜里睡不安稳，送的礼物又是用得上的。

　　上次的头面也是。

　　李伊人将盒子给了珠玉：“既然是用着也无妨的，那今晚就开始用吧。”

　　珠玉这回倒是不怎么怕了：“嗯，还有三小姐送来的花茶，配合着一起用，一定更好。”

　　正说着话，珠兰在门口问：“小姐可起了？”

　　珠兰平日里没有旁人时，都不会这么问的，她这话虽是在问，却也是给房间里的人提了个醒，外面有客人来。

　　珠玉便答道：“小姐起了。”

　　珠兰笑道：“是西厢的柳姨娘来了，说是要给小姐请安呢。”

　　珠玉道：“请姨娘稍待一会儿，小姐很快就好。”

　　绿柳听见了，忙道：“不着急，大小姐慢慢来就是，我在外间坐一会儿也是一样的。”

　　不过李伊人并没有让她久等，很快出来见她了：“柳姨娘怎么有空过来了？”

　　绿柳忙给大小姐行礼，又亲自捧了一杯茶给她：“妾身若不是没有大小姐的安排，如今也不会有那等福气当了姨娘，能够伺候老爷，可不比当个丫鬟强？”

　　李伊人并不接话，只是笑笑。

　　绿柳见她神色淡定，自己赔着笑，心里更加着急。

　　咬咬牙，只好说：“大小姐……请大小姐再救救妾身吧！”绿柳突然跪下了。

　　李伊人忙将茶杯放在一边，扶着她的肩膀：“姨娘这是什么话，快点起来，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绿柳眼眶泛红：“大小姐，妾身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啊，院子里谁没看过我的笑话，万氏回来了，这院子哪儿还有我站的地方……”

　　李伊人给珠兰使了个眼色，珠兰会意，把外面的小丫鬟都赶到院子里去忙活，屋里只留下李伊人和绿柳二人。

　　珠玉也转身为两人添茶去了。

　　“姨娘慢慢说，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李伊人安慰她。

　　绿柳被她扶着站起来，又坐到了椅子上，满脸泪痕：“大小姐仁善，奴婢来世就是给大小姐做牛做马也甘愿了……不瞒小姐，若非是真的过不下去，我也不会来这一趟。”

　　说着，绿柳用帕子擦了擦脸，才继续道：“我怕是惹恼了万姨娘，她不想要我活下去了！”

　　李伊人静静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别说是绿柳了，万姨娘回来以后还让李伊人也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绿柳今日能来找她，其实也在李伊人意料之中。

　　不过她是以为绿柳会去找蔡氏的，没想到她却绕过蔡氏，找上了自己。

　　看来主母不理事的说法传得久了，大家就都以为蔡氏病得不轻，已经不会管院子里的事情了。

　　李伊人这么想着，却仍分心听绿柳说话。

　　绿柳道：“万姨娘克扣我的分例，姨娘一日本有两餐和一道茶点，她扣了我一餐和一顿茶点不说，倒春寒这几天也领不到厚被子，我屋里至今还只用着两层薄被，屋里有两个小丫头已经冻出病来，都烧得说起胡话来了。这还不算，万氏又说我那屋子年久失修，要修葺一番，便不理会我的恳求，将四面窗户都拆了下来！如今一到夜里，四壁都是寒风，我也快要受不住了……大小姐，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求谁好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李伊人觉得又气又是好笑，万姨娘这招可真毒，她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害一个人，偏偏像绿柳这样的身份，又无从反抗。

　　有万姨娘在院子里把持一切，绿柳恐怕连李齐的面都见不着。

　　李伊人叹气道：“也罢，我今日正好抄足了一百遍孝经，要去和老祖宗请安，若是有机会，我会帮你说句话的。”

　　绿柳有她这句话就已经很感激了，又想下跪，却仍被李伊人轻而易举地架起来：“大小姐……真是多谢大小姐了……”

　　“你身子不好，屋里的小丫头还病着，越发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李伊人对她笑了笑。

　　绿柳感激不尽，连连点头：“小姐大恩大德，真是无以为报。”

　　“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见祖母。”李伊人道，“柳姨娘也早点回去休息。”

　　绿柳这才抹着眼泪走了。

　　李伊人让珠玉带上抄好的孝经，也去了松鹤院。嘉宁郡主坐在正堂翻阅几本册子，听见是李伊人来了，便将东西给了钱嬷嬷：“是伊姐儿来了？快让她进来！”

　　嘉宁郡主对这个嫡长孙女还是十分喜爱的，听说被她老子罚抄孝经，嘉宁郡主还把李齐叫过来训了一顿，不过既然李伊人没有找人来求情，那

　　自然有她的道理，嘉宁郡主也并不干涉他们父女之间的事。

　　李伊人来时，先是恭敬地给老祖宗问安，再呈上自己抄写的孝经。

　　嘉宁郡主打趣道：“这是你老子让你抄的，你怎么反而拿给我看了？”

　　李伊人眨眨眼，俏皮道：“父亲日理万机，我就算孝敬手抄的经书，他指不定还会混在衙门公文里头呢，那可多浪费。我孝敬给祖母看，祖母高兴了还能夸我两句，那岂不好？”

　　“你呀，真是个爱促狭的！”嘉宁郡主被她逗笑，拉着李伊人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看着好像瘦了。”

　　“老祖宗疼爱我，才会觉得我瘦了，其实我倒是觉得自己胖了呢，整日待在房间里出不得去，可不就在屋里养膘了么。”李伊人笑道。

　　说起屋子，李伊人就自然地把话接着说下去了：“我看咱们院子里的万姨娘才是瘦了，一回来就要管起一个院子，这才从祠堂出来，就接手这样繁难的工作，也难免有顾不周到的地方。我们院子有个柳姨娘，底下两个小丫头都病倒了，她自己也是病病歪歪的，今早上我出门的时候，

　　她还想来给我请安，但被我劝回去了。”

　　嘉宁郡主淡淡笑道：“万氏前不久才挨了板子，身体自然吃不消，哪里能管好一个院子。”

　　李伊人道：“可不就是老祖宗说的这样吗，我想着，不如老祖宗再劳累些，派个嬷嬷帮帮姨娘，姨娘身子好了，父亲也高兴，我也算是对父亲尽孝了。”

　　“你这小算盘倒是打得精！”嘉宁郡主笑着在李伊人额头上点了点，“拿祖母的人给你父亲尽孝，老二有你这般孝顺的女儿，倒是真有福气。”

　　李伊人低头笑了。

　　“我看你身边的平嬷嬷，你平日里也不大敢用，放在院子里当个祖宗似的供起来，倒给她养出一身懒病来了，不如就去万氏那里帮忙管起账来，也给你尽尽孝心。”嘉宁郡主道。

　　“那敢情好，多谢老祖宗了！”李伊人顺势道，“平嬷嬷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把她当祖母那样敬着，也不知道能派什么活计给她，如今祖母这么一说，我竟觉得让平嬷嬷去最合适的人选了，还是老祖宗疼我。”

　　嘉宁郡主不光是让自己的人插手二房院子里的公中流水，而且平嬷嬷还是给李伊人用的嬷嬷，相当于李伊人在这里头也能得到一份权力。

　　这可不就是老祖宗的疼爱她的表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