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丫头看见的。”李语人有些局促不安道，“她每月领了月钱就会到二门上给她的老子娘送去，正巧今早上看见了那位嬷嬷。”

　　李伊人虽然不认得那个嬷嬷，但她依稀记得万姨娘回来前的那天，她在留香院里见过一个陌生的嬷嬷，那嬷嬷的脸方方正正，看起来有几分刻薄相。

　　尤其是她之后又和彩云凑在一块说了会儿话，让她印象深刻。

　　也不知道那个嬷嬷，和李语人的丫头看见的，是不是同一个。

　　不过李语人想的却不是和万姨娘有关的事，毕竟那人是李盈身边的嬷嬷，只是担忧地对李伊人说：“大姐姐，是不是小姑母那里出了什么事？”

　　李伊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诧异地看了眼李语人：“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语人低下头，有点害羞道：“母亲略通岐黄之术，我也跟着学了一点儿，只是知道一些皮毛。小姑母那日回府，母亲就说她气色瞧着不错，她嫁到诚王府也有两年了，这些日子听说都在调理身子，我还以为是……”

　　她以为李盈是有信儿了，或者是有信儿以后这一胎却不那么稳，所以让人回来和嘉宁郡主禀告的。

　　李伊人想了想，却道：“我看未必是这件事，你那丫头看到的嬷嬷，是从角门进来的不是？”

　　“嗯。”李语人点点头。

　　“那就应当与小姑母无关了。”李伊人细细与她分析道，“若是小姑母那边有事，那嬷嬷断不可能从角门进来，一定会命人禀明情况，从正门去松鹤院。”

　　李语人恍然道：“对啊，我竟是忘了这点！”

　　“你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李伊人笑着对她说，“小姑母若是知道你如此孝顺，必定很高兴。”

　　李语人不好意思道：“大姐姐你快别打趣我了，我今日冒冒失失地来跟你说这件事，已经够丢人的了……”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要是我也能被你如此关心，还不知道有多开心。”李伊人道。

　　李语人轻推了她一下：“姐姐还说我不够关心你，哪天我没有给你带抄好的经来？亏你还这么说！”

　　李伊人连声讨饶：“好妹妹，是我说错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你呀！瞧你都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姐妹两个相视一笑，都觉得又亲近了几分。临走前，李语人还说：“大姐姐，我配一些花茶给你用吧，看你这几日似乎也睡不好的样子，抄经最是耗神的事，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才好。”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只要是三妹妹送我的东西，必然是好的。”李伊人笑道。

　　李语人如今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大方疏朗的姐姐的，眼神清澈仿佛一眼能看到底，只要是真心对待她的人，她也会回报同样的真心，在这深宅大院中能有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语人虽是嫡女，却是庶出老爷的孩子，其实地位比李妙人还不如。她接近李伊人，最初确实带了点试探的意味，到后面却是真心实意要与她结交了。

　　“三小姐，你给大小姐配花茶，却不给二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大好？”李语人的丫鬟在出了留香院时悄声问道。

　　李语人摇摇头：“被罚抄经的是大姐姐，二姐姐与我从来也没什么交情，这样上赶着算是怎么回事？既然选择与大姐姐交好，二姐姐那边自然就只能冷着些儿了，否则我在这府里岂不是成了‘擅于钻营’‘左右逢源’之人了？”

　　丫鬟忧心忡忡道：“可是，毕竟万姨娘回来了……”

　　李语人淡笑道：“就算她回来了，那又如何？上头还有老祖宗呢。”

　　虽说万姨娘回来以后就告了李伊人一状，让李齐罚了她抄经，但事实上府里只要不是个笨的，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大小姐平日里与人为善，温柔婉约，怎么可能会忤逆长辈，目无尊长？不过是借这个由头，给万姨娘一系找回点场子罢了，实际上却也不能对蔡氏和李伊人造成伤筋动骨的影响。

　　不过万姨娘回来，哪怕没有从前的风光，也依然让人不能小看。

　　万姨娘虽说丢了管家大权，却因蔡氏身体的缘故，由李齐发话，仍让万姨娘管着二房的账。

　　贾嬷嬷来时，万姨娘正让彩云和彩霞拿了对牌去库房取东西，一会儿又让小丫头们把她的箱子找出来，把院子里的人支使得团团转，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贾嬷嬷见万姨娘回来后还这般得宠，不由得将态度拿捏得更恭敬些，进门就道：“姨娘这才回来，怎么不进屋里好好休息？这群头脑笨的丫头小子们真真该罚，怎么能劳动姨娘呢！”

　　万姨娘见了她，倒是还很亲热，上前笑道：“婶子今日难得过来，院里有这些丫头小子忙乎就够了，你快进来坐。”

　　贾嬷嬷便进了屋，见万姨娘拿出上好的雪里银针招呼自己，捧着茶嘬了两口：“还是姨娘这儿的茶好啊，可见二老爷对姨娘还是最上心的。”

　　“男人的宠爱都是要靠自己争气才能挣来的，天底下哪有什么两情相悦的事。”万姨娘不屑地哼了哼，“若不是我一回来就使了手段，只怕老爷早就把我忘记了！”

　　贾嬷嬷连忙看了眼四周，见屋里的丫鬟们都当没听见似的，这才松了口气：“姨娘如今眼见日子变好了，说话还是要小心些为上。”

　　“没什么，婶子不必担心，这里都是自己人。”万姨娘笑道，“对了，婶子，上回我跟你说的事情怎么样了？”

　　贾嬷嬷道：“这你就放心吧，王妃说不过是在府里稍微动点手脚罢了，到时候也没人会发现，姨娘只管看好戏就行了！王妃那边收到了你兄弟送来的利子钱，哪有不帮忙办这件事的道理？”

　　万姨娘笑开了道：“婶子可要替我多谢王妃了，我不过是后院的一个姨娘，也能得王妃另眼相待，可不就是我的福气了。”

　　“姨娘何必妄自菲薄呢，我看二小姐与咱们王府的三少爷年龄相近，若是三少爷有望得世子位，二小姐起码也是个侧妃……”贾嬷嬷看了看万姨娘的脸色道。

　　万姨娘却只是轻笑：“二小姐年纪还小，慢慢相看着也成，何况上头还有老祖宗呢，哪里轮得着我说话的？”

　　贾嬷嬷在心里暗呸了一声，这万姨娘还真把自己生的庶女当一回事了，连世子侧妃都看不上，这会儿倒拿老祖宗来压着自己了！

　　不过她也知道万姨娘的本事手段，能笼络住李齐，且十年盛宠不衰，比正头夫人还要风光，就算眼界高一点也很正常。

　　何况王妃也不过是让自己来问问，也没明说非要结这个亲。

　　贾嬷嬷只提了一句，就很有眼色地将话题岔开了，又和万姨娘细细商量了寿宴当天的细节，喝了几杯雪里银针，坐到摆饭前才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