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人见万姨娘面如金纸，虚弱躺在床上，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恨的是好人都是李伊人做了，她倒显得无情无义。

　　李妙人不忿道：“大姐可真会做好人，你和姨娘势同水火，我可不信会这么好心。你不过是故意与我对着干罢了，明知道我是来帮老祖宗传话的，你拦住姨娘，又将我置于何地？”

　　李伊人让彩云先把万姨娘安顿好，这才转身看向李妙人，目光盯着她，直到李妙人浑身难受，忍不住先别开眼。

　　“二妹妹需知，帮长辈传话是孝。长辈身体不便，替他们延请大夫也是孝。”李伊人轻叹着说，“万姨娘毕竟是你的生母，你就算回老祖宗一句姨娘身体不好，容后再去请安，有多困难？难道你的面子比生母的性命还重要？”

　　李妙人心虚地左右看了眼：“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姨娘都还没说话，大姐何必摆出长姐的样子来教训我。”

　　李伊人微微笑道：“我不是在教训你，不过是不愿见死不救而已。”

　　又对彩云道：“一会儿大夫过来，你让姨娘先喝了大夫开的药方，若是她身体好点了，再送她去松鹤院。我这便去松鹤院与老祖宗说一声。至于你们到底要不要听二小姐的，还是随便你们了。”

　　她可不会好人做到底。

　　毕竟万姨娘和她非但矫情不好，还素来有嫌隙。

　　彩云跪下道谢，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李妙人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拦住李伊人的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她往松鹤院的方向走去。

　　她就算想追上去，此时万姨娘这边已经去叫了大夫，她身为人女，如果不在床前侍疾，别人又要对她指指点点了。

　　李伊人来到松鹤院后，脸上的笑容就真切了几分：“钱嬷嬷，老祖宗可是在午睡？”

　　钱嬷嬷见到是李伊人，也笑着回答：“大小姐来得正是时候，郡主还刚醒。”

　　里间传来嘉宁郡主的声音：“是伊丫头吗？”

　　“老祖宗好耳力，可不就是孙女。”李伊人掀开帘子往里走，和钱嬷嬷一块扶着嘉宁郡主从炕上坐起。

　　“早上刚来过，这会儿你过来，怕不是有什么事情吧？”嘉宁郡主调侃地看了眼李伊人。

　　李伊人也就直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祖宗，听说您要招万姨娘来回话，我路过瞧见万姨娘的院子很不成样子，她身体都糟成那样了，还让下人架着说要来松鹤院呢，我一看就过去给拦住了。”

　　嘉宁郡主还是看着李伊人，钱嬷嬷就先道：“还是大小姐行事妥当，若是万姨娘真被人架着过来了，那郡主岂不是成了那等枉顾人命的主母了？”

　　嘉宁郡主也轻哼一声：“可不是，万氏也是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会落人口实的事情。”

　　其实李伊人没有提到李妙人，难道嘉宁郡主就猜不到是谁让人去架着万姨娘了吗？

　　嘉宁郡主对这几个孙子孙女的性子，看得也是很透的，何况李妙人最近每日都在她面前晃荡，讨好的心思非常明显。

　　不过到底是侯府的小姐，哪怕行事再不妥当，也要说成是姨娘的不对，而不是小姐做得不好。

　　这就是尊卑之分，主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必然是下人的过错。

　　李妙人是正儿八经的竹子，万姨娘论理来说，不过是伺候李齐的奴婢。

　　嘉宁郡主叹气道：“万家这次惹的事情，可不小。”

　　李伊人见嘉宁郡主一脸沉思的表情，便道：“孙女说句实话，孙女拦住万姨娘，其实也是不希望她求到老祖宗面前。”

　　“这话怎么说？”嘉宁郡主的目光中带上一丝审视。

　　“这次的事情，就算是老祖宗去见了端阳王，恐怕端阳王也不会出手的。”李伊人迎上嘉宁郡主的目光道。

　　嘉宁郡主慢慢思考了一会儿，好半天，才道：“你是说，此事端阳王也知情？”

　　“正是如此。”李伊人轻声对她说，“和万家有所牵扯的那些府邸，恰好有几个是自成一派的，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嘉宁郡主了然，李伊人这番话虽然说得模糊，但她多年能够保住郡主的尊荣，过得比公主还尊贵，在政事上也是相当敏感的。

　　李伊人的话里，是说借着万氏这一根小绳子，要牵动趴在上面的几串胖蚂蚱了。

　　这会儿谁去求情谁就是跟太子，甚至是皇上过不去。

　　李伊人又道：“老祖宗不妨这么想，这事闹出来，对咱们家多少有一点影响，但也不算太大，毕竟那万氏只是一个姨娘。一个姨娘能有多大的能量，大不了送到庄子上也就是了，也就是念在她伺候父亲十几年，还算尽心的份上，咱们才没有落井下石，倒显得咱们仁厚哩！”

　　嘉宁郡主笑了声：“你这促狭鬼啊！”

　　随后仍有些担忧道：“不过……那万氏在外头，打的毕竟是北平侯府的旗号……”

　　李伊人摇头道：“确切说来，诚王府、尚书府、几个国公府的大旗他们哪个没有打过？咱们侯府在这其中也不算显眼的，真追究起来，怕是诚王受的牵累还比较多。”

　　继王妃才是这些利钱里的大头，王府中馈能调动的银钱可比侯府要多得多，万姨娘又管不了嘉宁郡主的陪嫁，也不敢贪昧得太厉害，反而是小鱼小虾的级别。

　　“诚王一世英名，这几年怕是不太好过了。”嘉宁郡主轻轻嗤笑，“谁让他娶了这么个媳妇，光是她的姓氏，就足够给他惹来不少事了……”

　　窦氏是太后的亲戚，楚逍这回要借着放利钱一事打压太后党羽，继王妃是首当其冲，跑不了的。

　　当今太后可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乃是先皇的第二任皇后。她膝下无子，从前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对他也有几分庇护，只是如今她享惯了尊荣，手也开始伸长了。

　　楚逍给李伊人透过底，他和皇上父子一心，他绘制的那副大梁未来的蓝图，很大程度上也是皇上的心愿。

　　能有这般励精图治的帝王，李伊人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所以她才会跟嘉宁郡主说了这番话，让她看清整治万氏背后的真正目的，以免老祖宗当真去找端阳王说项，破坏了前朝的计划。

　　“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嘉宁郡主又想了想，拍着李伊人的手背道，“我现在也老了，光是操心你们几个小的，已经力不从心，外头那些事也管不了，那万氏又不是咱们的正经姻亲，能否渡过难关，还是看他们自己吧！”

　　李伊人道：“老祖宗说的是。”

　　嘉宁郡主吩咐钱嬷嬷道：“你替我给万氏包一百两银子，算是帮我尽一份心力了。只是万氏眼下身子不好，留香院的对牌都交给大小姐，她和万氏学了那么久的管家，也能独当一面，想必万氏也会放心。”

　　钱嬷嬷笑着说：“是，奴婢这就去办。”

　　嘉宁郡主等钱嬷嬷走了，这才用手点了点李伊人的额头：“我说你那会儿答应万氏能答应得这么快呢，原来是留在这个时候用的！”

　　李伊人捂着额头道：“老祖宗这可冤枉孙女了，我又不是神仙，哪有这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嘉宁郡主被她滑稽的样子逗笑，一时房间里气氛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