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宫闱被封后,何人不识李纯熙
盛京的雪下的有点早,没等到十一月份就下了一场。李纯熙只觉这雪下的细弱了些,却没料到昨日不经意沾了点寒气,今日就昏昏沉沉地躺在了榻上。
“来,姩姩乖,起身喝点药,喝完了再躺回去睡一觉病就好了。”迷迷糊糊间她仿佛见到了一位雍容女子在温柔的哄着她喝药,可下一秒,李纯熙又仿佛听到了周边女子歇斯底里的控诉和着乱弹一通的琴音,扰的她头疼。
正当李纯熙闭着眼睛烦躁不已的时候,一碗苦药汤被小心翼翼地灌进了嘴里,不过还是有些药汤未来得及吞咽就从嘴角流了些出来,接着就有一个棉布轻柔的擦拭了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邓砚木着脸随意地瞥了一旁伺候的宫女,随后边给李纯熙掖了掖被角边从带来的鎏金小盒子里取出了一块梅子糖放进了她的嘴里,想要借着糖化开那股子散不去的药苦味儿。
皇后娘娘怕苦。
“回掌印的话,昨儿个娘娘....”声音渐渐远去,像是隔着层门似的听不真切,李纯熙听着如同小虫绕耳嗡叫似的惹人烦躁,于是扭着身子歪了歪头,打算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养养神。一会儿过后,或许是药效上来了的缘故,竟就这般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邓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李纯熙压乱的鬓发,邓砚抬手示意殿里的侍婢都垫着脚尖退下。待门窗都合拢后才伸出手来理了理李纯熙耳边的碎发,露出了底下娇俏蕴着两团红晕的小脸。指尖不小心划过李纯熙的耳旁,冰的她哪怕在睡梦中都一阵哆嗦,往绸被子里缩了缩。
见状,邓砚深深地看了李纯熙一眼,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李纯熙就颤悠悠地睁开了眼,眨了几下才堪堪适应了室内的昏暗。李纯熙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才伸出手拽了拽帘子旁吊挂着的小铃铛。
“娘娘,您醒了?”底下侍女紫玉见状上前一步挽起了拔步床的金丝碎帘子挂在金丝钩上,跪在一旁柔声禀道:“您睡后不久皇上那儿就遣了公公送了些补品首饰,明玉姑姑见娘娘睡得沉就让奴婢给放到了偏殿,就等着娘娘醒来给瞧瞧。”
“咳咳...咳...”
“娘娘可要用水?”紫玉从床边的小几上倒了杯温水,高举到额上边,正方便了云纯熙拿取。
李纯熙刚喝了几口压了压喉间的痒意,这时,翠玉进来禀道柳妃来了。
“去,将柳妃请到玉芙阁里头吃些茶点,本宫待会儿就来。”
翠玉有些迟疑:“娘娘,您身子还未大好....”
“再怎么说,柳妃也是皇上的宠妃不是?刚好,前不久还去皇上面前编排本宫年纪小不配为后,今儿个本宫非得下下她的面子。”李纯熙斜睨了翠玉一眼,可惜睡后的芙蓉脸上一团红晕,失了几分皇后威严。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哪怕是李纯熙并未真正动怒,翠玉也垂着头不敢再多加劝诫,连声应道。
“紫玉,把那套用水红隐针鸳机雨丝锦做的宫装拿来还有,今日皇上赐的首饰里面可有有金头面?”
“有的,奴婢这就出去叫人把金头面端进来供娘娘选。”说罢,紫玉就匆匆出去喊人。
“你,过来。”等到紫玉出去了,李纯熙这才瞧见旁边还有个候着的宫女。
“奴婢绿翘见过娘娘,娘娘万安。”绿翘垂着手乖巧的跪在李纯熙面前,朗朗回道。
“曾在哪里伺候?”李纯熙阖上一双琉璃眼懒洋洋地倚在床枕上。
“回娘娘的话,奴婢自打进宫以来就在这凤栖殿里伺候着。”
“扶本宫起来。”
“会伺候穿衣吗?”李纯熙五指作梳顺了顺睡得有些杂乱的青丝。
“回娘娘的话,奴婢会的。”
穿到一半,紫玉领着四五个内侍端着樟木盒子来了,排成一排后紫玉将盒子依次打开,好叫李纯熙看的清楚。
“皇上真是大手笔呀。”李纯熙摸着纯金打造珠玉镶嵌的头面感叹道。
“回娘娘,这十二宫下发的金头面除了凤栖宫的五副,昭华宫与昭悦宫各两副其余就只有福阳宫的淑妃得了一副。”紫玉在一旁说着今日里得到的消息。
“哦?是比去年上贡的少了?”李纯熙挑挑拣拣选了个不甚华丽的蝶翼珍珠头面让紫玉帮着戴上。
“回娘娘,比起去年的例份,昭华宫和昭悦宫的娘娘都少了一份。”
“哦?”
“娘娘不必太过忧心,奴婢来的时候跟着昭华宫还有昭悦宫做活的婢女们曾取过经,说这昭悦宫的柳妃是要比昭华宫的柳贵妃性子跳脱些的,做事虽有些不经思虑,但也不失聪慧。”紫玉将自己打听到了消息连忙禀给李纯熙。
前些日子李纯熙刚被皇上从李府八抬大轿抬进了凤栖宫,刚来不久就病倒了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管教调度凤栖宫里的大小事宜,谁能保证偌大的凤栖宫里没有混进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因而李纯熙带来的陪嫁丫鬟可谓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生怕李纯熙遭了什么晦气。
“近日里缠绵病榻,不成想柳妃竟来了,这才耽搁了些时辰,是本宫的不是。”李纯熙来到玉芙阁的时候,柳居岸才堪堪吃了一碟的点心。李纯熙向着左右两边转着头装模作样的看看,犹豫了一息继续说道:“素闻两位娘娘常年来形影不离,今日里怎么只见柳妃不见柳贵妃啊?”
还真当本宫不知道你与你姐姐近日里起了龌龊,怎么,自家都内乱了还想看着本宫的笑话,愚蠢。
“回皇后的话,臣妾与家姐自是千好万好着,只是皇上召了姐姐前去伴驾,不像臣妾。倒是皇后卧病在床,臣妾心疼的不行,连忙赶着过来瞧瞧娘娘,免得娘娘独自一人待在宫中烦闷。”柳居岸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抽着空还小小的反击了一下,笑话皇后得不到皇上的宠爱。
李纯熙眯了眯眼,立马回击:“家姐生前常常向本宫提起,说柳妃聪明伶俐,深得圣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柳妃天生丽质,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多谢皇后夸赞,听闻皇后娘娘缠绵病榻形销骨立,臣妾如今瞧来,皇后娘娘的精神头儿倒是不错。如此,臣妾也就安心了。”柳居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日头不早了,臣妾这便回宫,不扰皇后静休。”
“那本宫就不送柳妃娘娘了。”李纯熙咬着后槽牙,愤道。
虽是你来我往的不分上下,却也是句句带刺,刺的肝生疼。
柳居岸丢下了一通话就跪安了,徒留下李纯熙一人待在玉芙阁里还没回过神来,摩挲腰间悬挂的压裙芙蓉花佩,蹙着一双细眉,压着火气厉声道:“这柳妃,果真是牙尖嘴利。”
“娘娘息怒。”
“娘娘息怒!”底下伺候的宫女吓了一跳,纷纷跪伏在地上。
李纯熙这才想起来玉芙阁里的人还不少,随后挥了挥手说:“你们都下去,紫玉留下。”
等着宫女关好玉芙阁的木门后,诺大的花阁里只剩下了李纯熙还有紫玉,鎏金香炉里的伽南香在玉芙阁里娉娉袅袅的起伏着,揉进了金瓦精梁的阁楼里。
“紫玉,去查查各宫的嫔妃,天保三年十月十五日前后她们都在做什么?”虚虚盯着花阁正中央燃烧着的鎏金瑞兽香炉,李纯熙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娘娘是说....”紫玉诧异的抬起了头,随后想起了宫规,忙不迭的再垂下。
“阿姐尸骨未寒,陛下另娶新后,实在是蹊跷。”若是为了刚出生的小太子,此话也未免过于牵强。
“谨尊娘娘吩咐,奴婢这就去查。”紫玉伏身跪倒在花阁白玉石砖上,白玉倒映着她一双浸着寒气的冷目。
李纯熙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原本是叫李纯佑的,可是好巧不巧与太后撞了名讳,天保帝孝顺,也就给李纯佑另赐了名字,这名字取自汉朝苏武诗‘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中‘婉时’二字。李纯佑摇身一变就成了李婉时,嫁给了皇上高恭,做了他的元皇后。大齐祖训,嫡长子不出,庶子不活。于是,李婉时宣告有孕的时候,高恭祭庙告祖,普天同庆。无数的勋贵的眼睛都在紧紧地盯着李婉时的肚子,若是不出意外,从李婉时肚子里产出的男婴就是大齐的下一任皇帝,也是邺城李家的青云路。
可没料到,李婉时难产而死,可这男婴却是健健康康的,让前朝有些官员欢喜鼓舞有些官员失望垂足。
李纯熙的存在也就是为了李家的荣华富贵,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进宫就是为了教导好太子高域,同时也是天保帝与李家交流的中间线,维系着前朝与后宫之间的平稳。
李婉时死后,入了武宁陵,谥号明端文皇后。入殓时,白旌铺地,举国丧衣。
可惜这些场景,李纯熙是半点都没有看见,此时的李纯熙正随着李家家主李贽安一同跪在李家正厅,冷着心肺面无表情地接下了皇帝封后的旨意。
待香料燃过了大半,李纯熙才慢悠悠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往凤栖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