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求求您快醒来吧！您不能再睡下去了！”

　　皇后趴在床边，跪坐在地上，越说越伤心，声音不自觉就尖锐了起来。

　　太后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皇后没有察觉到，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直到绮罗惊喜道：“娘娘，太后娘娘醒了！”

　　“姑姑……”皇后擦了擦眼泪，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果然见太后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些浑浊的眼眸往她的方向望了望，声音像是枯草般，让他听得无端心里发凉，“你说什么？”

　　她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一些，但所有的话都好似隔着一层纱，听得并不清楚，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很急迫，这才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为了让太后静养，皇帝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透露外面的所有事，只为让太后安心养病。皇后不知从何说起，又担心太后听着听着又睡了过去，只得挑些严重的事情同太后讲。

　　“所以……你父亲已经……”太后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绮罗上前递了手帕，朱嬷嬷又上前顺了顺太后的气，太后这才停止了咳嗽。绮罗将手帕拿了回来，却见上面一团血迹，担心朱嬷嬷会为了太后的身体着想而把皇后赶出去，默默地将手帕收了起来。

　　皇后点了点头，“父亲已经下葬了，姑姑，现在最主要的，是太子被废了啊！”

　　“将皇上叫来！”太后突然伸出手来，在空中挥了挥，朱嬷嬷担心太后情绪如此激动，对身子不好，有些后悔将皇后迎了进来。但太后的旨意她不敢忤逆，只得派人连忙去请皇帝。

　　皇帝到永寿宫的时候，皇后正跪坐在床边哭泣，他看着半眯着眼的太后，上前道：“母后，听说您醒来，感觉如何？”

　　“感觉哀家要死了！”这会儿太后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连说话都有力多了。绮罗站在一旁，暗自一惊，难不成……太后娘娘已经回天乏力，这会儿，正是回光返照之际？

　　绮罗想暗示皇后，皇后却只顾伤心地哭泣，以及有些畏惧地往太后的方向移了移，一直没有抬起头来。

　　“母后是哪里不舒服吗？儿臣立即叫太医来！”

　　太后却摇了摇头，“心里的病，太医如何医？”

　　从踏进屋子看到皇后时，皇帝已经大致猜到了始末，他上前几步，坐在太后的床边，“母后有什么心事，同儿臣说说可好？”

　　“哀家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后抽出了被皇帝握住的手，看向皇后，“哀家曾经说过什么，你全忘了是不是！”

　　“母后说过太多的金玉良言，儿臣并不是每句都完整地记得。不过看皇后这副心虚的模样，怕是与陆家有关吧？儿臣大胆猜测，母后是指，当初您告诫儿臣，陆家辅佐皇室多年，不可与陆家决裂。还有就是……只有立皇后之子为太子，陆家才会尽心尽力地辅佐下一任帝王，不会有逾越之心。”

　　太后“嗯”了一声，一时没有说话，许是刚才说完完整的一句，让她累着了。

　　皇后却听得心里升起了希望，她没想到，太后竟然同皇上说过这样的话。皇上一向听太后的话，不敢忤逆太后，这次是不是也会依然……

　　皇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余光里，偷偷地瞥了眼皇帝，见他脸色依旧，似乎没有因为她打扰了太后的静养而生气，心渐渐定了下来。

　　“儿臣就是谨遵母后的意思，这才废了太子。”皇帝笑了笑，好声好气地同太后解释道：“您说，不能与陆家决裂。这些年来，陆家虽然猖狂了些，但儿臣从未与他们撕破过脸皮，就连这次，陆家大部分人上书废太子，儿臣也是同意了他们的提议。母后，难道儿臣做错了吗？”

　　“狡辩！”太后猛地睁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她似乎又有了精神，“陆家没了核心骨，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他们为了那点权势，听了赵文淑那个妇人的谎话，这才会做出这样荒谬的事情来，难道你连这点分辨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母后，儿臣知道您是为了陆家……”

　　“糊涂，哀家是为了你！”太后截断皇帝的话，果断做出决定，“收回成命，不能将太子送去边关，也不能废太子！”

　　皇帝这些年，从未觉得听太后的话是错误的，哪怕有朝臣上奏，认为太后久不理朝政，许多事应该由他自己决定，但当太后提出任何意见，皇帝都会无条件的遵从。

　　当年的太后舌战群臣，让众大臣心服口服地尊他为帝的那一幕，永久地刻在他的心里。再加上他做事本就优柔寡断，太后垂帘听政的那些年，为他做了不少决定，以至于他已经习惯了无条件地接受太后的建议。

　　但是这一次，皇帝第一次忤逆了她，“母后，废太子诏书已下，事情已成定局，覆水难收，您还是别再坚持了。”

　　“收回成命！”太后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时候同她唱反调，她急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却因为盖着被子，众人都没有察觉，“你若是废太子，哀家就废了你！”

　　废了他？

　　然后立和硕为帝吗？

　　皇帝很想问，当年她固执地要和硕回皇城，是不是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在一旁的皇后也被太后这话吓到了，她立马看了眼皇帝，见他没有在意，这才默默地吐出一口气来。虽说现在的太后已经没这个权利废掉皇帝，但是这样的话说出口，他们母子……她只希望太后能将太子之事解决，可不想太后也因此与皇帝决裂啊！

　　但看着太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皇帝担心她的身子，没有在这个事上同太后争执，而是再次道：“母后，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陆家已经没落了，不是仅靠太子就能挽回的。太子是必须废的，边关他也是非去不可的，您就好好养身子，别再理会这些事了，您的身子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