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微微一笑，应道：“夫君确实很好。”

　　说这话时，她默默在心里补上了一句，“除了有时候不要脸、无赖、心狠手辣、视人命如粪土以外，都很好。”

　　太后询问了一下她京城中的事。

　　戚然先是与她聊了七夕佳节的事情，其中她误会西南番王图阳，还有迟谦与西南番王对峙时胡闹的事情逗得太后笑颜大开。

　　原本只是戚然一人在说，后来太后高兴时，也开始说起了她年轻时京城佳节的盛况，感慨颇深，只是碍于她的身体，这样的节日，不能亲自感受。

　　戚然看着堂上老人眼中的向往，垂了垂眼眸，道：“太后娘娘不必灰心，您身体好了，我定陪您好好在京城游玩，不止七夕佳节。”

　　她一向待人真挚。

　　太后一生阅人无数，到了这样的年纪，真情假意一眼便看透，如今听到她这般言语，心中宽慰了不少。

　　“让你陪着哀家这个老太婆聊了这么久，差点忘了时辰，你不是太子派来请哀家过寿的，可是京城中出了何事？”

　　没想到她的心思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陪着聊了这么久，戚然反而有些害怕说出目的，不知道太后会不会以为她刚才所说的那些也别有用心？

　　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张口吐了几口气，一句话都没有憋出来，甚是局促。

　　她正尴尬，太后却忽然大笑。

　　戚然愣着抬头看去，见一旁的内侍也掩嘴笑了，就更尴尬了，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摆向何处。

　　“你别多心，哀家就是看你这幅模样可爱，至于哀家旁边这个老东西，一贯喜欢取笑别人。”

　　太后说完，嗔怪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那个内侍为不慌，只是回道：“方才见戚家小姐，以为是个鬼精灵，可她当前模样又与少女无异，奴才只是笑今日见了个难得的妙人儿。”

　　太后笑了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内侍连忙拱手一礼，看着太后的笑脸，不由得转向戚然，温和的笑了笑，比刚才见到她时可亲了不少。

　　“哀家知你在担心什么，可是到了哀家这般岁数，你只要你开口，便知你真心假意，你有话要说，从一开始哀家就知道。”

　　太后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看着戚然的目光越发祥和，全然像一个宽厚的长辈正在鼓励自己的孩子一般和蔼。

　　戚然不由得放松了许多，起身说道：“太后如此说，臣女再忸怩便过于做作了。臣女确实为太子而来，请太后回京办寿宴只是其一，其二是想请太后救太子于水火之中。”

　　太后听完这话神情冷凝下来，道：“太子是哀家的嫡皇长孙，谁敢置他于水火之中？！”

　　戚然垂下了头，将这段时间里京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后，其中三皇子名册的事情也没有漏掉，听得太后脸色越发难看。

　　她越说，太后的怒气便更甚。

　　她一边观察着太后神情，将最后的事情简短概括，走上前去轻抚着太后后背，担忧道：“太后娘娘莫气，此事确实听来会恼怒，只不过太子殿下都已经挨过去了，只是如今陛下没有宽恕太子殿下的意思，臣女不得已，才来扰了您的清静。”

　　“你对太子，倒是有情有义。”

　　戚然愣了愣，摇了摇头，“曾经我也像旁人一样，认为他暴.虐无常，只不过臣女与太子从小一同长大，知道他虽然性情不够温和，但是从不拿百姓性命做赌注，更无害人之心。”

　　太后凝眸看着她，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难为你小小年纪能看得如此透彻，若是皇帝也能领悟其中一两分，也不至于被他宠爱的老三玩于掌中。”

　　房中帘帐被窗外的风吹扬起。

　　内侍赶着去关窗，戚然站在太后面前为她挡了挡风，刺骨的寒风吹在她的脸上，她望着窗外暗淡灯火，忽然说道：“或许偏爱本身就是毫无道理的吧。”

　　太后沉默了许久，让一旁的内侍准备明日回京。

　　戚然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内侍的姓名，唤魏想，魏公公，从小侍奉在太后左右，是太后最信任的人，他与太后年纪相当，应当是从小陪同到大的主仆情谊。

　　上一世，魏公公的结局……

　　戚然跟在这个步伐有些蹒跚的老人身后，忽然叹了一口气。

　　魏公公在太后逝世之后的同一天里，殉主了。

　　是个真正有情有义的人。

　　感觉到戚然凝视着他，魏公公忽然转过身来，对上了她这般眼神，微微一愣，笑道：“你般年纪的女子，倒是过于多愁善感了。”

　　戚然回过神来，不由得笑了笑，看着眼前的房间，问道：“这就是我们住的房间吗？有劳公公跑这么一趟了。”

　　魏公公笑了笑，“寺庙房间简陋，奴才已经命人打扫了，左右不过住这一晚，戚小姐若是嫌弃，也得嫌弃的住了今晚了。”

　　他这是存心再拿戚然打趣，不过却是善意。

　　戚然故意装腔拿调地道：“戚小姐不同你计较，她累了，得休息。”

　　这回连翠玉也撑不住笑出了声。

　　魏公公把她们送进房中，打量了一眼周围布置之后方才离去，为她们关上了房门。

　　戚然放松的靠在自己的床上，而窗边也放了一张小些的床，是为翠玉准备的，或许怕她在陌生的地方睡不安稳，故意安排了和翠玉一间。

　　“魏公公真是个好人。”戚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翠玉想了想，也说道：“刚才好像是挺好的，但是山门外见到他，他又是凶巴巴的。”

　　这个态度的转变，是在太后被她逗得开心之后。

　　戚然趴在床上，咬了一口从桌上拿来的苹果。

　　由此可见他对太后的关心程度，殉主也就不奇怪了。

　　翠玉靠在自己的床上，说着明天回京城的事情，叽叽喳喳的，直到有婢女送来晚膳才安静下来。

　　两人用过晚膳之后，熄灯回到了床上，很快就响起了翠玉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