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綦倒是很平静：“我这种人，折不折寿又有什么重要的。让你怎么做你做就是了。”
老鬼还是有些踟躇：“可是，搞不好会得罪冥界。”
殷綦有些不耐烦的道：“两个孤魂野鬼，谁会过问，你以为冥界都像你这么游手好闲吗。”
老鬼嘟嘟囔囔的转着圈消失了。
临近子时，玄玉和殷綦一起来到了南郊的坟场，胡温元的坟墓就在这里。
子正时分，殷綦在地上画好符咒，念了几句口诀，胡温元的魂魄晃晃悠悠的从他的坟头上冒了出来。
他看起来浑浑噩噩，与一般的孤魂野鬼没什么两样。殷綦指尖一道白光直冲胡温元的眉心，胡温元打了一个寒颤，渐渐清醒起来。
“胡温元！”殷綦威严的说道，“你听着，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是——”胡温元道。
殷綦对玄玉低声道：“他的时间不多，你快问快答。”
玄玉点点头，对胡温元的魂魄道：“胡温元，你被烧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胡温元两眼发直，用平得毫无起伏的音调说道：“那天晚上，紫衣做了几个我喜欢的小菜，还特意买了我爱喝的状元红，说要和我一起和两杯。
她平日最厌烦我喝酒，难得那天心情好，我们两个一直喝到很晚，后来我喝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着火的时候，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玄玉有些着急的道。
胡温元的鬼魂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我想起来了，我睡着睡着觉得好像很热。我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紫衣的裙摆从眼前闪过。我挣扎着想起来，可是身子不听使唤。后来火越烧越大，烟熏得我咳个不听，后来我就又晕过去了。”
玄玉心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妻子为什么要害死你？”
“真的是紫衣害死我的吗？”胡温元喃喃的道，“果然她还是这么做了，她嫁给我其实就是为了钱。我一直有个遗憾就是膝下无子，可是只要一提孩子的她就翻脸，甚至连夫妻之事都不愿意做了。”
“就因为这个？”玄玉有些不解。
胡温元似乎也想不明白：“紫衣好像藏着很多秘密，有时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好像恨不得杀了我一般。有一阵子，我甚至很害怕见到她，但我没想到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竟然真的下得了手害我。”
玄玉还想再追问下去，可是胡温元看起来时限已到，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涣散，殷綦一挥手，胡温元的魂魄又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的坟墓里去了。
这时老鬼也恰好出现在不远处，他看起来走得有些吃力，边走边喊道：“殷綦——你要的人，呸，是你要的鬼给你带来了。”
等老鬼走近了，玄玉才发现他之所以走得这么费力，是因为他手里还拽着另一个小鬼。
“小柏！”玄玉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孩。
小柏根本听不见玄玉的声音，他扭动的身子，一门心思想要拜托老鬼的纠缠。
老鬼费力的把小柏的魂魄拖到法阵中央，然后猛然跳出阵外。小柏没了束缚刚想要跑，殷綦已经念动咒语，一道白光从殷綦指尖直射出来，正好射中小柏的眉心，小柏身子震动了一下，呆立不动了。
“小柏？”玄玉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小柏把目光转向玄玉，问道：“你是谁？”
玄玉微笑着道：“我叫玄玉，是你娘和你妹妹小稚让我来找你的。”
“娘？糟了，我出来这么久，娘该着急了！”小柏着急的想往外跑，可是却无法冲破法阵。
“你别急，你娘和小稚都很好。”玄玉安抚着他道，“你能告诉我是谁让你去拿钱的吗？”
小柏想了想道：“是一个小孩稍的口信，说让我去街角第二家，老张在哪里等我。”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玄玉追问道。
小柏道：“我去了街角第二家敲门，然后听见楼上有人喊我，于是我就上楼了。”
“楼上是谁？你认识她吗？”玄玉又问。
小柏道：“是一个姑姑，我在老张家见过她，她人挺和善的。”
“你上楼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玄玉问。
小柏道：“我上了楼，老张不在。那个姑姑一直给我吃的，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玄玉问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小柏歪着头想了想，答道：“她说喜欢我，想让我做她儿子，我不同意。看她那样子有点害怕，我就说要回家了，可是她突然用东西蒙住我的头，说我答应做她儿子就放开。后来……后来……”
小柏用手扼住自己的脖子，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
“小柏！小柏！你醒一醒，没事了，醒一醒！”玄玉呼唤道。
小柏终于平静下来，他黯然的道：“姐姐，我已经死了对吧？”
玄玉鼻子发酸，哽咽着点了点头。
“那我娘……”小柏想说什么，可是他的时间到了。小柏又浑浑噩噩转圈圈，趁着法阵失效的档口，倏地跑掉了。
老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寂静的坟场里只剩下玄玉和殷綦两个人。殷綦递给玄玉一块手帕，玄玉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玄玉擦着眼泪，可是刚擦完眼泪就又不争气的流下来，玄玉气恼的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没有证据。”
殷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回去吧，与其在这里说泄气话，不如回去睡一觉。等明天你睡醒了，一定就又元气满满的去找证据了。”
玄玉想象着自己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把绢子扔进殷綦怀里，转身向城里走去。
殷綦说得对，她裴玄玉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明天，她还要回去那两个现场找证据，她不相信有人可以这么完美的脱罪，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天快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