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贞儿被他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上前两步拉住那人的手，压低声音道：“不是说暂时不见面吗？怎么又叫我出来？”

　　“什么？”那个樵夫有些吃惊，“不是你找我来的吗？”

　　“怎么会？”杜贞儿急切的拿出一张纸条，“你看，这不是你给我的信吗？上面写着，明日巳时，老地方见。”

　　樵夫接过纸条看了看，也拿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纸条，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好，中计了！”那樵夫忽然道。

　　樵夫将两张纸条都揣进怀里，催促杜贞儿道：“你快走！对谁也不要说，就当没有来过这里。”

　　杜贞儿还想问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莲儿的叫声：“夫人，快跑——”

　　杜贞儿扭过头，看到丫鬟莲儿正被两个黑衣人用刀胁迫着。

　　殷綦拿着刀呆呆的站着，他本想吓唬吓唬莲儿，让她不要出声，没想到这个小丫鬟却忠心护主，拼着性命也要提醒自己的主子。

　　“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殷綦把拿刀的手背在身后，冲杜贞儿尴尬的笑笑。

　　杜贞儿没有见过殷綦，但她却认出了女扮男装的玄玉：“怎么是你？”

　　玄玉道：“杜夫人，你不要误会，我们不会伤害莲儿，只是想求证一些事情。”

　　莲儿跑到杜贞儿身边，杜贞儿确认她没事之后方道：“你要问什么？”

　　“如果他，”玄玉的手指向殷綦，“他没看错的话，你身后那个人，就是刀疤脸的妻子吴氏吧。”

　　那樵夫一现身，殷綦就一眼认出她正是女扮男装的吴氏。吴氏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便不再躲藏，她一语不发的看着玄玉。

　　“你们真的非常聪明，”玄玉道，“你们分别杀死了对方的丈夫，而自己的丈夫死时，又都有人证明你们足不出户的待在家里，这招交换杀人，实在是高明！”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杜贞儿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玄玉道：“你恨贾国舅，恨他毁了你的清白，恨他成家之后还在外面眠花宿柳。所以你找到了吴氏，吴氏早已经受够了丈夫的虐待打骂。所以你们一拍即合，吴氏让刀疤脸去杀死了贾国舅，之后她把刀疤脸的藏身之处告诉了你，你假装去送饭，将一壶掺了砒霜的毒酒混在了里面。”

　　杜贞儿脸色惨白，几乎要昏倒，莲儿扶住她，满眼的心疼。

　　“那只是你异想天开的猜测，你根本没有证据！”吴氏面无表情的说。

　　“今天你们的见面，就证明了我的猜测。”玄玉道。

　　“哼！”吴氏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会耍一点小小的伎俩，就能凌驾于他人之上？”

　　吴氏将玄玉伪造的两张字条撕得粉碎：“谁说我们是约在这见面？我今天进山砍柴，偶遇了在这歇脚的国舅夫人，仅此而已。难不成你要带我们回去，屈打成招不成？”

　　玄玉没料到吴氏竟然有这么一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以为你很正义吗？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为了侦破凶案四处奔忙。”

　　“呵呵。”吴氏鄙夷的看着玄玉，“你们这些达官贵人都是一样，你要是真的那么正义，那刀疤脸横行乡里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他打得奄奄一息，几乎丧命的时候你在哪里？”

　　殷綦沉下脸：“请注意你的言辞！”

　　莲儿红着眼圈，哽咽道：“本来就是，国舅毁了我们小姐清白时怎么没人敢管呢。小姐忍辱下嫁，他还整日花天酒地，小姐规劝他几句，就招来拳打脚踢。甚至，小姐有了身孕，已成型的男胎都被他打掉了……”

　　“莲儿！”杜贞儿低声喝止莲儿，自己却早已泪流满面。

　　一时之间，几个人站在那里，默默无言。

　　“你们走吧。”玄玉用有些干涩的声音说。

　　杜贞儿和吴氏有点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还不快走。”殷綦提醒道。

　　吴氏先缓过神来，她轻轻拍了拍杜贞儿的手背，像是告别，又像是鼓励，然后转身钻进了树林。

　　杜贞儿经过玄玉和殷綦身边时，停下了脚步，她看了看玄玉和殷綦，微微蹲身轻施一礼，然后才在莲儿的搀扶下匆匆离去。

　　玄玉如泥雕木塑一般立在原地，殷綦就也陪着她吹山风。

　　良久，玄玉自言自语道：“我做错了吗？”

　　殷綦清清嗓子道：“怎么会。”

　　玄玉有些黯然：“我爹说过，不论遇到什么阻碍，都要坚持不懈的追寻真相，还死者一个清白，还人间一个公道。可是，就算案子查清了，就真的能有公道了吗？”

　　“我是不是不该放她们走？”玄玉不知道是在问殷綦，还是在问自己，“无论如何，她们确实杀了人……”

　　“但是，我们确实没有证据。”殷綦道，“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殷綦赶着马车回城，摇晃的车辆里，玄玉觉得脑子里像一团乱麻。

　　同样在摇晃的车厢里胡思乱想的，还有杜贞儿。

　　杜贞儿从小生在书香门第，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豆蔻年华的她，也时常憧憬着将来嫁一个如意郎君，像爹和娘那样一辈子相知相守。

　　可是，一切梦想都在她遇到贾国舅那一天被打碎了。天知道被贾国舅掳进府的那些天，她是怎么度过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寻过死，绝食、悬梁、碰柱，可是老天就像耍她一样，每一次寻短见都被人救回来。

　　爹和娘为了她的事，一夜白头，当娘含着眼泪劝她嫁给贾国舅时，她彻底死心了。

　　杜贞儿穿上凤冠霞帔，被敲锣打鼓的送进国舅府，国舅府鞭炮齐鸣，可是家里的爹娘和花轿中的新娘都已经泣不成声。

　　过了门，好在婆婆对她关怀备至，杜贞儿也试着认命。可是贾国舅美人到手之后没几天，就原形毕露，又开始眠花宿柳，夜不归宿。

　　贾国舅吃喝嫖赌，那个叫侯三的混不吝，整日上门讨债。杜贞儿凑了银子还了债，贾国舅才敢从外面回家，杜贞儿想趁此机会劝丈夫改邪归正，好好过日子。谁知道贾国舅竟然恼羞成怒，不顾她身怀六甲，对她拳脚相向，她被打得小产。

　　从此之后，贾国舅就更少回家，偶尔喝醉了回家，稍有不顺便打骂杜贞儿和女儿，甚至威胁要把她们娘俩卖去青楼。

　　杜贞儿心灰意冷，她来到玉泉寺的山上，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在悬崖边上，她遇到了和她一样想要寻死的吴氏。

　　两个人同病相怜，抱头痛哭，哭过之后，吴氏道：“凭什么我们要去死，该死的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