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严光霁的胸口,他本能的一把抱住。可等他低头一看,自己抱住的竟然是一个紫红色的肉球,有手有脚,那分明是一个婴儿。
严光霁大叫一声,抛下婴儿一头扎进天清河里。
玄玉小心的靠近尸体,那个还裹在胎衣中婴儿躺在河岸上,还没有切断与母亲的联系,是谁这么残忍,竟然杀死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
这时严光霁已经从河里爬了上来,虽然在河里洗了又洗,他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尸臭味。
严光霁脱掉湿漉漉的官服,蹲在树下忍不住哭了起来。
玄玉见自己又害得严光霁倒霉了一次,心里越发内疚了,她走到树下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殷綦不知从哪弄来一套衣服,扔给严光霁,严光霁躲在树后换好衣服,看到玄玉还站在树下背着身等他。
“裴姑娘,”严光霁主动开口道,\"你一个女孩家,为什么喜欢查案子?”
玄玉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天生就对这些感兴趣,可能是受我爹和我哥哥的影响吧。”
“那你不怕这些尸体吗?”严光霁问。
玄玉道:“怕啊,怎么不怕。一开始从门缝里偷偷看,后来躲在仵作爷爷后面看,再后来站在边上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看多了也就不怕了。”
严光霁自嘲的笑了笑:“裴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玄玉诧异道:“怎么会呢?”
严光霁道:“其实我家也世代都是做捕快的,可是我对当查案一点兴趣都没有,看到死人我就怕的要死,我爹总是骂我没出息,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我爹死也瞑目了。”
“你爹也不在了吗?”玄玉有点心疼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
严光霁道:“我十五岁那年,我爹在围捕江洋大盗的时候殉职了。我在他坟前立了誓,要结果他的衣钵,当一个好捕快。
今年我爷爷找到了以前的同僚,托了关系让我进了六扇门。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严光霁又哭了起来,“我只恨自己没用,对不起我爹和爷爷的期望。”
玄玉道:“天底下的爹娘望子成龙,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幸福,你已经努力过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一行,我想你爹在天之灵会理解你的。”
玄玉拍了拍严光霁的肩膀,鼓励道:“不过你还穿着这身制服,就要对得起它,咱们一起把这个案子破了,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严光霁破涕为笑,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河岸上就乱糟糟的,早起的人们已经发现了河岸上的尸体。
停靠在附近的渔夫也被吵醒了,他打着哈欠钻出船舱,却发现自己晾在竹篙上的衣服不见了,一吊钱挂在原来晾衣服的地方。
义庄的人睡眼惺忪的跟在严光霁后面,等看到腐绿色的女尸和拖在体外的婴孩时,义庄的人吓得魂飞魄散,说什么也不肯搬。
不论严光霁怎么说,义庄的人头摇的像拨浪鼓:“这死去的婴孩最邪性,何况它还没出生就死了,肯定怨气冲天,今天你就是搬出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干这差事!”
好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殷綦掏了十两银子,找了两个专门在天清河上讨生活的捞尸人,把这对可怜的母子抬到了义庄。
因为这具尸体的到来,义庄里臭气熏天。所有的仵作、杂役都一脸嫌恶的躲了出去,只有阿良悲悯的看着那个已经发烂发臭的小小躯体。
阿良也是在棺材里出生的,他原本也会是这样的命运,但他比这个小东西幸运,遇到了周自铭,爷爷把他当亲孙子一样带大,教他本事,所以他现在才能站在这里。
顶着恶臭,阿良燃起苍术皂角,独自开始验尸。可是阿良不识字,没人替他记录,他只好验一阵,停下来用笔在纸上画图记录。
这时,忽然一个人拿起了纸笔对阿良道:“你说,我来替你记录。”
阿良抬眼一看,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阿良感激的对他笑笑:“那边有避秽丹,你塞两粒在鼻子里,再含一片生姜,能避恶臭。”
严光霁展颜一笑,掀起脸上蒙的白布展示自己的鼻子:“裴姑娘已经给我弄好了。“
两个少年齐心协力开始验尸,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时辰过去。
殷綦提着一只竹篮,扶着玄玉来到义庄。
玄玉笑吟吟的道:“你们也太废寝忘食了,肚子饿了吧,快来吃过饭再验吧。”
四个人在义庄后院找个个地方,阿良找来一张桌子,殷綦把饭菜一一摆好。
阿良自小在义庄长大,吃住都在义庄,玄玉是早已看淡生死的人,殷綦更是超凡出尘,对一切都十分冷漠,只有严光霁一个人第一次在义庄里吃饭,又害怕又兴奋。
“阿良,死因查明白了吗?”玄玉问道。
阿良道:“尸体皮肉已经严重腐坏,无法判定是不是溺死,可确定的是没有刀砍之伤,验过骨,骨头上也没有断裂和瘀痕,暂时还想不到死因。”
吃过午饭,玄玉和阿良、严光霁一起来到停尸间。
刚才吃饭时,玄玉已经仔细考虑过,她对阿亮和严光霁道:“你们检查一下她的手足,尤其是指甲缝隙。“
阿良检查女子的双足道:“麻袋里没有发现绣鞋,只穿着袜子,一只袜子的袜带有些松了,但是没有脱落,双足干净没有损伤。”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严光霁的胸口,他本能的一把抱住。可等他低头一看,自己抱住的竟然是一个紫红色的肉球,有手有脚,那分明是一个婴儿。
严光霁忍着恶心,凑近去看女尸的手指:“手指表皮脱落,也没有看到伤痕……等等,她的指甲缝里好像有东西。“
阿良也走过来帮他,严光霁用竹签从女尸的指缝里挑出一截很短的线头:“这时什么?“
殷綦淡淡的道:“是麻线,她正好是装在麻袋里的。”
“啊?她装在麻袋里,指甲缝里有麻线,这不是很合理吗?”严光霁有些懵懵的看着殷綦。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等着严光霁自己想明白。突然,他眼睛一亮,“等等,难道说她被装进麻袋里时还活着?她想逃出去,用书去抓麻袋,线头就留在了指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