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斧,砍死,报仇雪恨;这一刻,李紫墨口中的每一个字犹如尖利的钢刺般直插进廖司令的心头。
“胡……胡司令果然是被陆应山害死的。”
望着倒在地上的李紫墨,此时,廖司令握着枪的手已然开始微微颤抖。
“廖司令不是一心要为胡司令报仇嘛,今夜,得知真相之后,你便可以亲手砍了陆应山的姨太太,了却赶尽杀绝之夙愿,以慰枉死之人在天之灵。”
立在原地,恍然间,廖司令的脑中浮现出种种画面:胡司令生前对自己的厚待相知、提携相助,而其身后,自己却无能为力,致使其身负流言蜚语,饱受逆叛之污名。
更为痛心的是,他竟从一个女人口中知道了胡司令死前所经历的一切;原来,胡司令是被陆应山一刀刀砍死的,这样赤裸裸的虐杀与尊严践踏,完全超出了他先前的所有猜测与想象,甚至是在一瞬间,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痛苦的最大限度。
而恰恰就在这一刻,突然间,原本静谧的夜空中惊雷乍作。
不由地浑身一颤,顺势,“啪”的一声,廖司令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
见状,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用尽全身气力,顾春明纵身一跃,自廖司令的背后扑了过来。
就在双双倒地的一刻,顾春明紧握住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廖司令的背上。
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反抗,几番纠缠之后,碍于腿上流血不止的重伤,最终,顾春明还是没能将对方死死地压制住。
逃脱身下,廖司令爬回手枪掉落的地方,再一次将其握在了手中。
看到这一幕,已然无力挪动分毫的李紫墨落下了冰冷的泪水。
原来,中枪倒地之后,就在廖司令步步逼近之时,其身后,李紫墨看到了顾春明悄悄握在手中的匕首;而后,作为“将死”之人,她故意说出胡司令是被陆应山用刀斧砍死的“真相”,其真正用意是尽可能不让对方将自己一枪毙命,更为顾春明伺机而动的反扑争取最后的机会。
意料之外,幸得老天相助,一声惊雷使得本就心绪不宁的廖司令手枪落地,失去了绝对的掌控。
可即便如此,顾春明还是没能反败为胜、扭转生死,最终,手握住夺命枪的依旧是廖司令。
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全然破灭,望着渐渐散去的乌云和点点星光,李紫墨认命了;她明白,自己再也等不到日出天明,再也去不了从迟疑到向往的边城新地。
恍惚间,曾经生离死别的一幕幕浮现心头:触动机关,暗道石门闭合,孔安永远地被阻隔在另一头;泪眼相望,曾妈倾言相告,不要对任何人说出日后的去处,这才是最为周全的存身之道;以命换命,自己终于不再是谁的附属、谁的替身,而是令一个男人动真心、用真情,甘愿生死相护,终而无悔。
思绪抽离,随着一声枪响,李紫墨闭上了双眼。
她不敢也不愿去看死在身旁的顾春明,她害怕看见对方一双无法闭合的眼睛,更害怕看到那充满无限眷恋却注定不能长久拥有的神情。
李紫墨能感觉到,此刻,廖司令已然朝自己一步步越走越近。
就在睁开眼的一刹那,对方手里的枪已经瞄准了自己。
“顾春明已经死了,现在,我成全他,成全他带着最心爱的女人共赴黄泉。”“开枪吧。能和他一起死,是我李紫墨这一生最好的归宿了。”
“四太太,等到了阴间,替我告诉陆应山,廖怀忠还会继续找下去、追下去,直到亲手把他唯一的儿子杀了,才算是真正圆满的报仇雪恨。”
又是一声枪响,李紫墨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飘到一个很高、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天亮了,寺庙外又来了一些穿军服的人。
见此情形,几个小僧惊得慌慌张张地往里跑,口中还不停地喊着“师傅”。
轻步走进寺院,见到主事的大僧,领头的兵士立刻敬了一个军礼。
“敢问军爷……”“老师傅,您千万别称呼我们军爷,我们是军人不假,但绝不是祸害百姓的乱军。”
“你们是……”“老师傅,我们是新军的队伍,我们要做的正是除暴安良,保一方百姓太平。”
“新军?”大僧微微皱了皱眉。“老师傅,我是十七连的连长——郭大鹏,您是长辈,叫我大鹏就行了。”……
一番交谈之后,跟随大僧入得禅房,眼前,一位小僧正在喝着汤药。
汤药的气味不轻,一时间,溢满了整间屋子。
见有穿军服的陌生人前来,顿时,坐在榻边的小僧打翻了手中的药碗,吓得蜷缩到墙边。
“清渝。清渝。你不用怕。这些人和昨晚的那些不同,他们是好人,是来护寺中平安的。”大僧连忙走到榻前,不住地安抚着。
“老师傅,看样子,这位小兄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啊。”不敢冒然近前,郭大鹏轻声说到。“小徒年纪尚轻,平日里,连寺院的门都很少出,哪里又经得起那样一番挟持与恐吓呢。”说罢,大僧叹了口气。
“小兄弟有没有受伤?”郭大鹏跟着问到。“不过是胳膊上受了点儿皮外伤,用了药膏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
“我们随身带了几种药,若是用得上,老师傅尽可多留下一些。”“老僧多谢郭连长。”
稍顿了顿,郭大鹏接着说到:“老师傅,昨天夜里……”“郭连长,昨夜之事,还是莫要再提了吧。”
此时,大僧有意避开了话题。
“怎么?老师傅可是有所顾虑?”郭大鹏试探着问到。“佛门净地、出家之人,世间纷扰本不该太过沾染,更不愿牵涉其中。”
见大僧面露难色,郭大鹏即刻明白了他的隐忧。
“老师傅,既得乡邻相告,我们也只是想来问一问昨夜之事发生的情形,如确有必要,日后,保卫寺院及周边百姓安宁就是我们十七连的作战任务了。”
就在大僧欲言又止之际,一旁的小僧徒渐渐放松了警惕,慢慢凑了过来。
“你……你真是来保护我们的?”“是。小兄弟不用怕,心里想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