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望着一道道素日最爱的菜品，李紫墨迟迟没有动筷。
她反复回想着方才陆应山说过的话，一字字、一句句细细琢磨。
过了一会儿，曾妈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鸡汤，走了进来。
“哟。四太太，这一桌子的饭菜，您怎的一点儿没吃啊？”“许是午饭时吃得多了些，这会儿，反倒没了胃口。”李紫墨应到。
稍稍一顿，曾妈转身对一旁的下人说到：“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是。”……
待丫头退出去之后，曾妈关紧了房门。
“四太太，我知道，定是帅爷的那番话，让您不得不用些心思吧。”“陆应山老谋深算，他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藏着用意呢。”
说罢，李紫墨沉了口气。
“照您所讲，帅爷要孔副官慧眼识人、助其明辨忠奸，这里边儿，可有什么隐晦之意吗？”曾妈低声说到。“防患于未然，他既提到这五个字，想必，谁奸谁忠，心里头早就有所判断了。”
“帅爷说，作为孔副官的引荐人，冯团长没有看错。莫非，这是句反话？莫非，帅爷已然对孔副官起了疑心？”曾妈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依我看，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孔安还是十分信重的。”
相比曾妈，此时，李紫墨要沉稳许多。
“那帅爷口中要分辨的奸人，究竟会是谁呢？”曾妈跟着说到。
就在这时，李紫墨忽然想起前不久，自己与顾参谋在茶楼的一番对话：
“其实，若想了解一个人的性情与品行，唯有多多相处才能得切身之感啊。”“四太太所言固然不错，但凡事总会有些例外。”
“例外？顾参谋这样一说，我倒有些糊涂了。”“例如，像冯团长这样的人，即便相处久了，仍旧会让人觉得他是怀才不露、深不可测啊。”
“四太太，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啊？”李紫墨一下回过了神。
“我说，您是不是……”“涉及军政人事，我也是知之甚少；眼下，即便有所猜测，也仅仅是凭着听来的、真真假假的只言片语，胡乱地生出个念头罢了。”
“若您真的有所揣测，要想求证，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问一问孔副官。”“即便真要问，现在也不是时候。”李紫墨回应到。
没等曾妈再开口，她接着说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且去西屋照看楚江吧。”“是。四太太。”
“把我面前的这盘红枣糕给楚江带去，这里面加了核桃仁儿，他应该会喜欢。”“是。”……
曾妈走后，李紫墨轻轻打开了后窗；随即，一阵冷风吹进来，拨乱了其额前的几缕发丝。
望向窗外，混着雾气的蒙蒙夜色之下，本就清冷的月光似乎显得更加黯淡了。
就在这一刻，她与孔安私下的那段对话不由得涌上心头：
“怎么？你知道三太太昨晚去了哪儿？”“当然。我当然了解她的行踪。”
“是不是陆应山派你暗中监视她？”“不。陆应山从未给我下过这样的命令。”
“难不成，是你自己……”“对。是我要跟踪和监视三太太，也恰恰是因为这样做，她的丑事才露了出来。”
……
“你……你说什么？三太太趁夜私会之人竟然是冯团长？”“事实上，我早就知道他们的丑事，只不过，我一直耐着性子，一直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守在内院门外，趁左右无人之际，孔副官从军服内衬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条紫色的丝帕。
握在手中、贴近鼻前，此刻，他再一次细细闻了闻。
这是李紫墨递给他的那条帕子，看到它，嗅到它散发出的阵阵幽香，哪怕那香气已渐渐淡去，却依旧能让他感觉到渗入心底的温暖与安慰。
“孔副官。”
突然，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冯……冯兄。”
猛地回过身，孔安一边应着，一边随手将丝帕塞进了右侧的裤兜里。
“老弟，我这么一喊，是不是惊着你了？”冯四上前问到。“没……没有。”
“呵呵。你小子，是不是心里正惦记着哪位姑娘了？”“瞧冯兄说的。我孔安是光棍儿一条，哪儿来的什么姑娘啊。”
暗自稳了稳神，而后，孔安低声说到：“里边儿都安排好了？”“安排好了。这会儿，大帅正和司令举杯对饮呢。”
“对了。今晚，怎的不见司令身边的顾参谋啊？”“许是司令对顾参谋另有差遣吧。”冯四答到。
“看得出，顾参谋很是精明干练，跟在廖司令身边，提拔重用、建功立业指日可期啊。”
听了这句话，冯四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察觉到对方刻意的回避，随后，孔安转了话题：“还是司令选的地方好啊，雅致清净；不像城中那些灯红酒绿的庸俗之地，虽不缺歌儿舞女，却多了几分喧嚣浮躁。”“是啊。这宅院虽略显陈旧，但里边儿的一景一物，还是看得出品味的。”
“冯兄可知，这宅院的主人是谁啊？”孔安顺势问到。“老弟有所不知，早在几日前，司令就私人出资、买下这套宅子。”
“买下来了？”孔安顿时一惊。“是啊。所以说，今晚之宴，称得上是司令在自家宅邸招待大帅了。”
“敢问冯兄，这宅子的旧主是何人啊？”“呵呵。旧主是谁不要紧，只要新主合意，就是这老宅的造化了。”……
内堂之中，廖司令拿起酒壶，为陆应山满上了一盅。
“哎哟。怎敢劳司令大驾亲自为我斟酒呢？当真是折煞陆某了。”
说完，陆应山连忙又为对方添上了新酒。
“自到军部以来，承蒙大帅多日关照，履命行事、处处顺遂之下，廖某人总该有所回馈，聊表谢意啊。”“廖司令奉上峰之命前来，陆某人身为地方军帅，一来当依令而行、配合巡查，二来也应全心相待、以表敬意。”
“还记得，接风当日，大帅便将我迎入府邸、盛情款待；今日，我在此处设宴，就算是以礼还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