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下，雨一直没有停歇，一阵阵轰隆隆的闷雷声响，足以惊扰沉睡之人的好梦。
紧锁房门，独自坐在书案前，望着不时被闪电之光照亮的银色手枪，陆应山不禁再次回想起发生在军部、不为人知的事情：
“属下戴林见过大帅。”“你是……”
“回大帅，属下跟随穆专员多年，且有一代名——林鹰。”“林鹰？你就是那个林鹰？”
“为能确认真实身份，属下所携之信物，还请大帅亲眼一观。”“黄铜为印，阴刻为鹰。想不到，今日，这只闻传言却难见真身之物竟会自己送上门，十足叫我陆应山一睹为快啊。”
“大帅……”“听闻，你的本事不小，尤其是马上功夫，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在你面前也得败下阵来。”
“不过是些花拳绣腿，大帅之赞，属下愧不敢当。”“若真只是些花拳绣腿，我这里里外外、守卫森严的军部，你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而入呢？”
“属下奉命前来，若办不好差事，便是辜负专员的一片信重了。”“既是特意前来，穆专员有什么指教，你就照直说吧。”
“专员命属下转告大帅十六个字。”“讲。”
“妇人端倪，敌匪成患，权衡为首，旧事无断。”“旧事无断？”
“胡司令是忠是奸、是生是死，这一切早已成为过眼云烟；现而今，总司令最最不愿看到的正是军中暗潮涌动、彼此诡斗相杀。”“身居高位，总司令自是所谋者远、所图者大。”
“大帅统领一军、镇守一方，无疑是总司令心目中最为倚重的一员强将；如此，若是廖司令不辨情势、执旧不放，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就等同于悖逆上峰之意，从而，为自己招来了祸患。”“昔年，胡司令之事，陆某饱受非议，时至今日，仍旧脱不开蓄意谋害之嫌；而今，若是廖司令再因陆某而招致祸患，那我这个大帅，怕是真就当不得了。”
“大帅安心。专员早有谋虑，绝不会让任何有害之人伤及大帅分毫。”“依陆某之见，那有害之人还是请专员再细细地审问一番吧。军中尽人皆知，但凡是专员亲审之案，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谬误与疏漏。”
“有专员亲临，还请大帅忍一时之屈、待来日之安。”“烦请回禀穆专员，陆应山自当全力配合，把这出大戏唱得有声有色、真假难辨。”
“最后，专员还有一物要赠予大帅。”“何物？”
“这支银色手枪，专员已珍藏多年；现赠予大帅，就算是表达一份诚意吧。”“既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陆某便厚着脸皮、无功而受了。”
“华衣赠美人、好枪配英雄，此物，大帅受之无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穆专员抬爱相护，我陆应山可就真的是高枕无忧了。”……
晨起，一番细心装扮之后，在曾妈的搀扶下，李紫墨走出了回音阁。
“四太太，您今天的脸色不大好，真该多歇一歇啊。”“新夫人入主新居，按照府里的规矩，几位太太都是要前去贺一贺的。”李紫墨应到。
“帅爷真是太过抬举嫣红了，竟将凝香斋给了她。”曾妈跟着说到。“她是新人，偏宠一些也是寻常。”
说完这句话，李紫墨渐渐停下脚步，微微皱了皱眉。
“我昨晚做了个梦，醒来时本记不大清了；可也不知怎的，你一提及凝香斋，这会儿，我又突然想起来了。”“四太太，您梦见什么了呀？”曾妈低声问到。
“我梦见……梦见自己送给九香的那枚玉坠被摔裂了，上面雕刻的佛像断成了两截，一半只剩佛身，而另一半只剩一颗佛头。”“这……这会不会不是什么好兆啊。”曾妈试探着说到。
“只要冯四不死，只要九香能在逃出去之前隐瞒住身孕，想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坏的事情吧。”
李紫墨话音刚落，这时，三太太恰巧从另一条小路走了过来。
“四妹这是要去凝香斋吧。”行至近前，三太太说到。“是啊。五太太入主新居，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不知四妹带了什么贺礼啊？”“不过是些金银首饰罢了，也出不得什么新奇。”李紫墨说到。
“念着五太太前日亲自送来的上好人参，礼尚往来，我也特意给她备了些滋补之品，都是专门给新婚妇人养血补气的。”“也对。把身子调养好了，五太太就能为帅爷延绵子嗣了。”
“是啊。只要有了孩子，咱们女人就能支撑着活下去了。”
这一刻，望着九香，李紫墨不禁暗生思绪；同为女人，她开始有些庆幸九香暗通私情、怀上了冯四的孩子，因为，只有这样，痛失腹中子、久无夫君怜的她才有了再活一次的勇气与希望；或许，无论冯四前路如何，只要她与他的孩子还在，未来的一切就全都有了指望。
事实上，在嫁入帅府之后，在经历种种事端之后，李紫墨内心当中，“希望”二字似乎已然变得越发疏离、越发模糊了；如果非要说有一点点残余，那么，唯一能带给她丝丝慰藉的，也就只有孔安了。
可是，置身无边黑夜之中，孔安的光亮也只能算是一盏微弱的烛火，恍惚而现、恍惚而隐；他不能真正带着她走出狭长的黑暗，她想要的光明，他永远也给不了……
同齐堂内，接过许神医奉上的红色锦盒之后，青蓝退了出去。
“昨夜雷雨连连，许神医可曾安枕啊？”捻着手中的一串佛珠，大太太说到。“回太太，鄙人一觉天明，未曾受到惊扰。”许神医稳稳答到。
“医者以药为先，只要神医的药用得精、用得准，那便没什么可扰心的了。”“用药之精在于无形无影、悄然成势，若一味用强，岂不要显痕着迹、急而成祸了。”
“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若是再不除去，待其全了心智，那一张小嘴可是能乱了整个帅府啊。”
正说着，突然，原本候在屋外的青蓝一下子推开了门。
“没规矩。”顿时，大太太呵斥到。“回太太，齐淑苑的玲子姑娘来报，楚江少爷突发高热，呕出几口黑血之后，眼下，人已经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