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墨赶忙回过身。
低下提灯一看，原来，楚江是被灶边滚落的木炭棒绊倒了。
随手将灯烛放在一旁，李紫墨扶起了楚江。
“好孩子，没摔着吧？有没有磕碰到哪儿啊？不怕不怕。有姨娘在啊。”
此时，李紫墨一边安慰着，一边轻轻拍打着其身上沾染的尘土。
“还好，没伤着哪里。哎哟。瞧这一双小手，都黑了。走。姨娘这就带你回去洗洗。”
正当李紫墨准备带楚江往外走时，借着有限的光亮，她忽然发现，那孩子的神情有些异样；他似乎是愣住了，一双睁大的眼睛里隐隐闪动着一丝丝恐惧。
“楚江，你怎么了？”李紫墨蹲下身，试探着问到。
没有任何回应，眼神越发凝滞，楚江开始慢慢地、一步步向后退。
“楚……楚江。”
顿生惊疑的李紫墨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咣啷”一声，其背后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紧跟着，在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叫喊声之后，抛开李紫墨，楚江独自朝门外跑了出去……
回到内寝，望着其中一盏灯烛内的火苗，李紫墨倚靠榻边，静静缓着神。
片刻之后，曾妈轻步而入，将一盆热水放在了她的脚边。
“四太太，您这会儿觉得好些了吗？”“已然好多了。”李紫墨低声应到。
“四太太，这是我新烧好的热水，里面还加了些红花，给您泡泡脚，正好活活血、暖一暖。”……
一双雪白玉足入水，温热舒缓之感令李紫墨长长地舒了口气。
“曾妈，刚才多亏你及时赶到，要不然，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四太太，都是我不好，那会儿睡得太沉，连少爷偷偷跑出屋都没及时察觉。”
“你出来找楚江时，听到了后厨的动静？”“是。赶过去一瞧，小厨房的门正是敞开的，里面还有光亮；紧跟着，我就听到了叫声，而后，就看见小少爷跑了出来。”
“这会儿，楚江睡下了？”稍稍一顿，李紫墨再问到。“四太太放心，我已经哄着小少爷睡着了；现在，有翠兰姑娘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照料，定不会再出问题的。”
“也不知，他能睡得安稳吗？”李紫墨微微皱眉。“若少爷歇得不安稳，翠兰肯定得哄着、抱着；我也叮嘱过她，若实在没法子了就来告诉我，我再亲自过去照顾不迟。”
说罢，提起放在手边的水壶，曾妈又往盆里加了些热水。
“依我看，方才，楚江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你没亲眼看到，当时，那孩子的脸色都变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还不由地往后缩。特别是门被突然打开之后，楚江喉咙里发出的那一声尖叫，真是太可怕了。到现在，一想起那声音、那场景，我身上的汗毛就全都竖起来了。”
“照您这么说，少爷会被什么东西惊着了呢？”一时间，曾妈亦是疑惑不解。
“会不会是……看见了我背后的什么人？那个疯女人。”李紫墨说到。“不不不。小厨房那个院子不大，且没有什么可躲藏的地方，若是那个疯女人在，我赶去的时候，不可能看不到她。她是个人，又是个女人，难道还能飞檐走壁、遁地而逃不成。”曾妈立刻否定了李紫墨的猜测。
“既然不是人，难不成是见了鬼？”李紫墨再说到。“不会。我入帅府多年，还从没听到过神神鬼鬼的事儿呢。再者说，即便真有鬼，也是人心里的鬼，只有做了缺德事儿的人，才会遇上鬼敲门。少爷不过是个不更事的小孩子，干干净净，又怎会招惹了鬼神呢？”
“非人非鬼，那楚江的反应又该如何解释？他究竟在怕什么呢？”望着水中漂浮的红花，沉了口气，李紫墨再念到。
“四太太，依我看，少爷突患疾病且迁延日久，元阳之气定是有所亏耗；他比不得那些强壮的孩子，兴许，一点点小事，不经意间就扰了心智神思。再有，老辈人不是常说嘛，小孩子身上的事，多半是大人讲不清的，生得无来由、去得也不知所以，只要没什么大碍，也就不必太过思虑了。”……
特意吩咐曾妈留下榻边的一盏灯烛，落下纱帐，李紫墨侧身向外，睁着眼，没有丝毫睡意。
惊惧疲乏过后，她也盼着自己能沉沉睡去，可越是如此，心中反倒思如暗潮涌动、久久不能平静：原来，梦与现实是可以嵌合的，楚江的悄然入室、神色惊异以及那一声尖利的叫喊；只不过，梦里有乌黑的墙壁，但现实中没有；梦里有再次出现的疯女人，而现实中未见；梦中的一个个片段，似乎都在指向回音阁曾发生的那场大火；可现实中楚江的莫名受惊，又是在暗示着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李紫墨第一个来到同齐堂向大太太问安。
“我瞧着，四妹今天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啊。”相对落座，大太太先开口说到。“许是昨夜没歇好，这才生了些倦容。”李紫墨笑着回应到。
“没歇好？为什么呀？”“昨夜，楚江到我屋儿去，说肚子饿，可内寝又没留什么吃食，我便带着他去小厨房寻了些蒸好不久的红枣糯米糕；谁知，吃完出来时，也是因里面暗，一个不小心，楚江被一根木炭给绊着了；当时，那孩子摔了一下，着实把我给吓着了。”
“摔着了？要不要紧啊？”大太太急着问到。“太太放心，楚江安然无恙，连一点儿皮都没擦破呢。倒是我，一时紧张害怕，又赶上风吹灭了烛火，黑漆漆的一片，遂失了体面，失声叫了出来。”
“没摔坏就好。我说呢，昨天夜里，睡着睡着，突然就听到回音阁里传出了叫声，当时，我也是吓得一激灵，生怕是四妹那边儿出了什么事儿呢。”
“太太是不是担心，紫梅园里的那个疯女人会到回音阁去扰我？”李紫墨紧跟了一句。
“不……不会。怎么会呢？四妹安心，她是绝不敢去扰你的。”
大太太话音未落，这时，孔安快步朝正堂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