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之中，猛然一惊，李紫墨睁开了眼。
下意识侧过头，隔着垂在榻前的纱帐，两三步开外，一个人影扑入眼帘。
“谁？”
李紫墨顿时坐起身，惊而唤到。
然而，那个人影并没有应声，仍是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就在这忐忑不安的一刻，李紫墨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个可怕的梦。梦里，面色惨白的楚江悄然而入，随后慢慢转过身，一步步朝窗边走去；接着，顺其手指的方向，自己亲眼看到了那原本已经重新补过浆粉的墙壁竟变成了乌黑一片；紧跟着，这个从来没有大哭大闹过的孩子发出了近乎尖利的哭声，刺耳的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时无法辨出的言语；再后来，面前的窗子被推开了，那个疯女人披头散发地出现在了眼前。
面对眼前场景，越是联想，李紫墨便觉得害怕；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慌得不行，只得紧抓住被子，蜷坐在榻上，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可就在其不知所措之际，那个人影忽然动了；只见其一步步走过来，很快便近了榻前。
“楚……楚江？”
一把掀起纱帐，借着投进屋内的月光，李紫墨一下子看清了对方的脸。
“这么晚了，你……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此时，望着李紫墨，不能开口说话的楚江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点上几盏灯烛之后，坐在桌案前，李紫墨不禁舒了口气。
“告诉姨娘，你不好好睡觉，怎的一个人跑出来了？曾妈呢？她不是应该整夜守着你吗？”
略显调皮地一笑，楚江做出了一个表示悄悄溜出来的手势。
“这么说，你是趁着曾妈疲累熟睡之时，动了小心思，故意溜出来的。”抹了一下楚江的小鼻子，李紫墨笑着说到。
回以天真而得意的一笑，坐在凳子上，楚江扭了扭身子。
“说吧。你来找姨娘做什么？是想和姨娘一起睡，还是想寻些好吃食来填一填你的小肚子？”
听这一问，很快，楚江指了指自己的肚皮。
“呵呵。小东西，原来是肚子饿啦。那好吧。姨娘这就拿些点心给你。”
走到妆台旁的矮柜前，李紫墨打开了放在最上面的点心盒子。
不过，很不巧，盒子里空空如也，竟不剩一块点心。
这时，李紫墨才想起，睡前，自己吃下了最后几小块玫瑰酥和豆沙糕。
“哎呀。姨娘给忘了，这盒子里已经没有点心了。”
听她这样一说，楚江立刻显得有些失望。
“不过，姨娘还有办法。”
李紫墨转而露出了笑容。
“姨娘知道，为着明天的早饭，小厨房已经备下了红枣糯米糕，好像还有栗子面儿的小窝窝。这样，现在，我们俩就偷偷地跑到后厨去，拿出几块儿来解解馋，好不好呀？”
听到这样好玩儿的提议，楚江即刻点了点头。
“那咱赶紧穿暖衣服，快些过去吧。”……
推开小厨房的门，这里并没有李紫墨想象中的冷；借着手中提灯的光亮，很快，她找到了盛放吃食的一层层笼屉。
将灯烛稳稳放在高出桌案的石台上，李紫墨先是掀开遮在上面厚厚的棉布，而后拿下了笼屉的盖子。
“嗯。想不到，这会儿，这红枣糯米糕竟还温热着呢。看来，那些厨娘们定是晚些时候才做得的，这才没有凉透。”
说着，李紫墨从里面取出一块，暂且分了一半，递给等在一旁的楚江。
“快尝尝。看看甜不甜。”
接过吃食，尝了第一口之后，楚江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好吃吧。曾妈以前就说过，在整个帅府里，数咱们回音阁的厨娘最会蒸制这些面点了。”
看着楚江吃得格外香甜，一时间，李紫墨也有了食欲。
就这样，靠着墙边，坐在小木凳上，两个人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军部休息室，靠在椅背上、双脚搭在桌案边，陆应山不时打着鼾。
突然，“咣啷”一声，屋里的一扇窗被大风吹开了。
骤闻响动，一个激灵，陆应山醒了过来。
就在其撤下腿之时，一个不留意，放在桌案上的一只茶盏被碰到了地上。
恰巧，刚走到休息室门外，忽听里边传出“啪”的一声，孔安即刻推门而入。
“大帅。您……”“是你呀。”
说罢，陆应山皱着眉，缓缓坐正了身子。
“刚才，我在外面听见……”“没事儿。不过是摔了个杯子。”
跟着，陆应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哈欠。
“去。把窗户关上。”“是。”
关好窗子之后，孔安将带来的食盒放在陆应山面前。
“大帅，这是后厨新给您熬的米粥，还特意配了些小菜。”“这会儿吃不下，先搁那儿吧。”
“大帅，其实，您本是可以回府好好休息的，又何必非得留在军部忍这一宿呢？”孔安说到。“你懂什么？上头都说了，这一两日，指不定哪天哪个时辰，他廖怀忠就要到了。先前，我派冯四儿去那边打探过，人家说，这个姓廖的最爱搞突然袭击，随时可能秘密到达，好看看你是在没日没夜地忙于军务，还是在眠花宿柳、贪恋女色。”
“若是廖司令真到了，大帅打算怎么安排？”走近些，孔安问到。“检阅军容，汇报军务。一样样，按着规矩来就是了。”
“那……您还准备私人宴请吗？”稍稍一顿，孔安再问到。
抬头望向孔安，陆应山没有答话。
“属……属下多言了。还请大帅……”“你没有多言。你是我的副官，凡事理应想得周全些。”
听到这句话，孔安暗暗松了口气。
“这次迎廖怀忠，咱们随机应变。若他识相，我陆应山自然送金送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若他不识相，故意与我为难，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看着楚江吃好了，李紫墨站起身，拂了拂衣裙上的微尘。
“楚江，既然吃饱了，姨娘就送你回去睡吧。若是再不回去，等曾妈醒过来发现你不见了，非得吓死不可。”
点点头，楚江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李紫墨的手。
提起灯烛，就在她绕过灶台，准备推开门之时；其身后先是“咕噜”一声响，紧跟着，楚江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