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爷。”
眼见陆应山前来，大太太即刻迎了过去。
“您怎的这时候回府了？我原还以为，您今儿晚上会宿在军部呢。”
没有理会大太太，陆应山神情凝重，一步步走到了三太太跟前。
“帅爷。”“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在门外全都听见了。”沉了口气，陆应山说到。
“帅爷，都是我不好，没能把话说到三妹心里去。”大太太紧跟着说到。
“帅爷与太太的诚意，九香感念于心，只是……”“既然太太出面都说不动你，想来，这杯茶，也就只能由我陆应山亲手敬上了。”
此言一出，很快，原本站在一旁的大太太轻步退了出去。
随即，静夜之下，偌大厅堂之内，只留下了陆应山与三太太两个人。
走近桌案前，陆应山随手将倒好的两盏参茶抛洒在地上。
对于这一举动，三太太看在眼里，心底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重新给你倒上一杯热茶，这样，味道和香气就不会散了。”“帅爷，还是我来吧。”三太太跟着说到。
“你入府多年，左右侍奉倒也不曾有过什么错漏；今儿晚上，我就破个例，反过来，伺候你一回。”“九香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我陆应山虽是个有头有脸的男人，但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我完全可以放下脸面，只跟你说一说掏心掏肺的真话。”
说罢，陆应山端起茶盏，将其中一杯送到了三太太面前。
缓缓接过，此刻，她只觉得双手发凉，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九香，从前，我陆应山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过，看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还请你……”“过往如烟，无论祸福悲喜，九香断断不会耿耿于怀、执念不忘。”
“我知道，到底是那孩子……”“帅爷，我早就对您说过，一切都是九香的命数，既然命该如此，又何必去怨呢。”
听到这一句，陆应山的脸上露出略显无奈的一笑。
“命该如此，绝无所怨。若是我没记错，这句话，是你特意到军部看我的那天，亲口对我说的。”“没想到，九香的一句话，竟能让帅爷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事实上，在说这一句时，三太太心中多少是有些忐忑的；恍然间，那一日军部相探，陆应山曾说过的话清晰耳畔，那一抹刚硬之下的柔软神情浮现眼前。
不过，也不知为什么，在所有回忆快速闪过之后，瞬间定格在其脑海中的竟是她走进休息室时、陆应山恰好在独自欣赏的、那幅挂在墙壁上的猛虎下山图。
思绪骤然停断，一个不留神，随着三太太的手一颤，茶盏忽而倾斜，茶饮顺势流出。
“你怎么了？”此时，陆应山问到。“没……没什么。帅爷相敬，九香受宠若惊。”
“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儿啊？”“没有。”三太太即刻答到。
“真的没有？”陆应山再问到。“真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我就放心了。”
缓了口气，陆应山再次举起了茶盏。
“九香，这一敬，你可……”“帅爷给足了九香脸面，九香自不能不识抬举。”
说着，三太太亦举起杯子，抬头望向陆应山。
“好。喝下这杯茶，从前之事，我陆应山就算是赔罪了。”“帅爷与九香夫妻一场，又何必非要分清什么是非对错呢。”
“嗯。说得好。”陆应山点了点头。
“想问你句话。”“帅爷但说无妨。”
“若是能重新选，你还愿不愿意做我陆应山的女人？”
听到这样一问，三太太微微低下头，淡淡一笑。
“怎么？不愿意说？”“帅爷既问了，九香自然要答。”
“对。实实在在地答，不要掺半分的虚假。”“九香愿意做帅爷身边的一个女人，但九香更愿意做一个孩子的母亲。对帅爷而言，身边的女人可多可少、可有可无；但对九香而言，曾经有过的，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杯盏相碰，那清脆而有力的声响在寂静黑夜之下格外入耳；举而同饮，仰头之时，陆应山红了眼眶，三太太的眼泪悄悄滑落……
夜色浓重，来到庭院正中，望着天上的月亮，大太太长长地舒了口气。
“太太，入夜寒凉，您可要当心身子啊。”随在身后，青蓝说到。“难得明月当空、乌云不遮，细赏一番实为惬意呢。”
“乌云总是有的，只不过，它能挡得住星星，却终不能遮住月亮。”“呵呵。你这张小嘴儿，可真会说话呢。”
“太太就是帅府里的明月，高高在上的光亮，任凭谁也遮不住。”“明日就是三太太的生辰了，依我看，明天夜里，月亮还会更大、更圆、更亮。”
“怎么？莫非帅爷和太太还要再赏三太太脸面，按着正日子，亲自去为其庆贺生辰？”青蓝跟着问到。“我不会去，但帅爷一定会去。”大太太应到。
“哼。三太太真是好福气啊。”“人一辈子的福分都是有定数的，没享完不会走，可要是享完了，就是神仙也留不住。”……
妆镜前，云秋为三太太一样样摘下头饰。
“您一去那么久，可把我担心坏了。”“我倒是想早点儿回来，谁知道，帅爷突然到了，所以就耽搁了。”三太太说到。
“明天是您的生辰，帅爷过来吗？”拿起梳子，云秋试探着问到。“他说要来，只不过，可能会晚一点儿。”
“那明天一早，我交待后厨多备上几样菜。”“还是多备些清淡的素菜吧，太油太腻的，吃了不舒服。”
“是。您的口味儿，我最清楚不过了。”
稍稍一顿，三太太回过身，说到：“让你这么一提，这会儿，我还真有点儿饿了。”“您想吃什么？我这就给您做去。”
“不必太费事，就做碗番茄汤面吧。记着，多加点儿葱花儿。”“是。知道您喜欢吃葱，当真是顿顿都离不开呢。”
“这就是大帅府的好处了。就连吃个葱，都能让人不计路途，大老远地从外边儿把最最新嫩的山葱送过来，只为一饱口福。”“许是知道您格外喜欢，所以，帅爷才命人……”
忽然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云秋一下子停住了口。
未动声色，三太太转回身，“啪”的一声，合上了盛满首饰的红漆木匣。
“三太太，我……”“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我……我这就去给您……”“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