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日间,帅府内显得格外平静。
陆应山一直没有回府,孔安也再没踏入半步;大太太依旧每天用着许神医所奉的红药丸,且看上去面色红润光泽,全然不似从前旧病缠身之态;齐淑苑内,二太太用心照料着“急症稍愈”的楚江,并暗暗叮嘱他,除四姨娘之外,其他任何人前来探望,都要说自己饮食不馨、总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至于三太太,无论是孕吐还是胸闷,先前的各种不适之症似乎全都烟消云散,她不禁再一次感念许神医的奇效之药,更感谢李紫墨的急之所急、雪中送炭。在她看来,不再节外生枝、一切静谧如常,这都是不错的兆头,预示着冯四即将全身而释,更预示着自己将在不久之后逃出牢笼,真正过上太平如意的日子。
相反,回音阁内,不分昼夜、时而发作的腰腹坠痛令李紫墨十足吃了苦头,实在忍受不住,即便用了许神医特制之药,也只能略有缓解,根本除不去深藏于内的难言之痛……
夜幕降临,缓缓落座榻边,背靠着厚实的软垫,李紫墨微微皱眉,深深地舒了口气。
“四太太,我给您熬了一小盅虾仁儿青菜羹,趁着温热,您多少用一些吧。”来到榻前,曾妈轻声说到。“我没胃口,撤下去吧。”
说着,李紫墨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四太太,您一连好几餐都没怎么吃东西,照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啊。”“放心。不过几顿没吃,死不了。”
“什么死不死的,为着腹中的孩儿,您也不怕犯了忌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什么忌不忌讳,我全都不在意。”
见李紫墨神情黯然、丝毫没有食欲,曾妈一脸担忧地叹了口气,姑且将汤羹放在了一边。
“对了。这两日,凝香斋那边怎的没见什么动静啊?”稍顿了顿,李紫墨说到。“听府里的下人说,嫣……不。是五太太。五太太好像是着了风寒,嗓子哑了不说,脸上还起了不少红疹子,所以,近来不大愿意出门见人。”曾妈答到。
“自从当上了主子,成天的锦衣玉食、左右服侍,没曾想,反倒养出一身病来。”“人各有命,倘若命中本无贵,即便一时得了福,怕也是福祸相倚,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呢。”
稍沉了沉,曾妈接着说到:“四太太,刚刚我听后厨的两个丫头说,晚饭之前,就在花园子里,她们无意中瞧见,大太太身边的青蓝把三太太请到同齐堂去了。”
“她请九香过去做什么?”李紫墨抬起头,说到。
“她是正房太太、执掌府中诸事,不论为什么,若要请谁过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曾妈随后应到。
“九香有着身孕,我是怕她……”“三太太对大太太心存旧怨、早有提防,即便去了,也肯定是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不敢有半分疏漏。”
“大太太心性阴毒,一计不成可再生一计,若是其存心加害,九香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四太太,您该这样想,就算大太太再狠毒,她也不可能无所顾忌,明目张胆地就把三太太骗去自己的地方动手啊。那样的话,她便无异于授人以柄,将自身置于是非险境啊。”
听了曾妈的话,此时,李紫墨闭上双眼,不由地一息长叹。
“你瞧我。事临当头,竟愈发沉不住气、稳不住神了。”“四太太,您孕中多思,已然是费了心血、耗了心神啊。”曾妈低声应到。
“九香的身孕怕是瞒不了多久了,只盼着冯四能早点儿被放出来,也好带着她和孩子脱身帅府、远走高飞。”……
手里托着红色的锦盒,小心迈过门槛,三太太一步步走出了内堂。
“哎呀。三妹当真是不赏我脸面啊。备了那么一大桌子菜,你愣是一筷子没动,连口汤都不肯喝呢。”紧随在三太太身后,大太太笑着说到。“太太诚意,九香心领了。只不过,因近来脾胃不和,所以,除云秋备下的清粥小菜之外,旁的吃食,还真是不敢贪用呢。”
正说着,青蓝恰好从前厅外走了进来。
“回太太,您要的参茶已经备好了。”
没等三太太回应,大太太一把将其按在了前厅正中的椅子上。
“太太,您这是……”“三妹,这是我特意准备的赔罪茶,你要是不喝,我这个当大姐的可就真的没脸了。”
“赔罪茶?”
面对意外之状,一时间,三太太满心疑惑,全然摸不透对方的用意。
“说实话,这杯赔罪茶,是我要代帅爷敬的。”此刻,大太太颇显郑重地说到。
“帅爷?”“帅爷说了,这些年,尤其是娶进四太太之后,他对你……的确是冷落了不少。”
“旧爱虽好,难敌新宠;这个道理,想必太太比我懂得深。”三太太跟了一句。
“正因为你明理懂事,所以,越是细细想来,帅爷便越觉得亏待了你。不过,你也知道,依帅爷的脾性,他是断断不肯放下身段,亲口向妹妹你讲出这一番话的。”“原来,太太今晚请我过来,是要替帅爷办好这桩差事啊。”
“这是帅爷的一片心意,还请妹妹一定要接纳呀。”
说罢,大太太亲自拿起通体雪白、没有任何纹饰的骨瓷茶壶,先后倒上了两盏参茶。
“参茶参茶,取其情深义重、真心可察;若是三妹愿意,就请喝下这一杯赔罪之饮吧。”
缓缓站起身,望着面前桌案上的两盏茶,三太太若有所思,迟迟没有伸出手。
“三妹,你是不是……”“烦请太太回禀帅爷,就说……就说九香已然知晓他的心意,今日幸得如此赔罪之仪,对于过往之事,纵是再有什么委屈与辜负,也都算不上是真的委屈与辜负了。”
大太太刚要再开口,随即,三太太跟着说到:“至于这茶,我还是决定不喝了。毕竟,身为帅爷的妾室,若真让太太屈尊降贵、低头奉茶,那岂不是乱了规矩、坏了礼数嘛。太太乃府中女主,断断不能为了我,折了自己的身份。”
话音刚落,就在大太太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突然,前厅的大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