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睡沉,忽然,房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李紫墨。
软榻之上,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掀开了半透影的垂地纱帐。
“帅……帅爷。”“刚从军部回来,特别想见见你。”
说着,摘下军帽,陆应山坐在了榻边。
“跟我说说,这些日子,儿子在你肚子里闹腾了吗?”握住李紫墨的手,陆应山问到。“还好。虽是头次有孕,倒也没吃太多的苦头。”
“可我瞧着,你非但没胖些,反倒是清瘦了不少。”“不能时常见到帅爷,紫梅心中自是少不得牵挂。”
稍顿了顿,李紫墨接着说到:“帅爷既得空回府,想必,军中紧要之事已然处置稳妥了。”“是啊。再用不了多久,穆专员和廖司令就要打道回府了;过了这一关,一切就算天下太平了。”
说罢,陆应山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帅爷就不必日日劳心、废寝忘食了。”
此刻,李紫墨这句话的分寸拿捏地极为精妙:一来,作为府中女眷,她完全避开了着意探听军政大事之嫌,保得自身周全;二来,作为陆应山的妻妾,她又将“夫君为天、心无旁骛”的为妇之道展现得淋漓尽致。
“说实话,我万万没想到,这一回,孔安那小子当真是为我用了心、尽了忠啊。”“孔副官跟随帅爷多年,自是知恩图报、忠心不二。”李紫墨随之应到。
“同样是一手提拔的身边人,岂料后来者不失所望,反倒是先前之人忘恩负义、图谋险恶啊。”
听到这一句,顿时,李紫墨回想起陆应山曾对她说过的话:
“紫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当年,孔安之所以能跟在我身边,冯四可谓是一力保举、功不可没啊。”
望着陆应山的神情,这一刻,李紫墨似乎已然明白了什么。
“帅爷乃统军之首,麾下部将众多;其间,无论先后亲疏,测人心、辨忠奸总是最不容易的。”“是啊。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好在老天爷开眼,成全了忠义之事,使得那些算人终算己的卑鄙小人落得功亏一篑、万劫不复。”陆应山颇为感慨地说到。
“借难得之机,帅爷能在军中辩得奸佞、斩草除根,这样的喜事,紫梅当真要贺一贺啊。”李紫墨跟着说到。
随后,陆应山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桌案旁。
“瞧我。一时光顾着说话,竟忘了给帅爷奉上盏热茶了。”“你身子重,我自己来。”
“帅爷,壶里的茶早都凉透了,若是冷冷地喝下去,怕是会伤胃呢。”李紫墨紧接着说到。“怎么?你忘了?从前,每每夜里醒来时,我是最喜欢喝上一盏凉茶的。”
而后,亲眼看着陆应山将整杯凉茶一饮而尽,一时间,李紫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咚”的一声,随着陆应山将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桌案上,李紫墨忽而留意到,相比之前,对方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丝杀伐狠厉之下的踌躇与纠缠。
就在其暗思心头之际,陆应山开口问了一句话:“紫梅,你想知道我辨出的那个奸人是谁吗?”“涉及军政之事,紫梅一介女流,不敢妄听妄言。”
“你是读过书、有见识的女人,整个帅府,能与我说上几句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缓缓站起身,望向陆应山,李紫墨抚着愈见隆起的小腹,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言语。
走到她的身前,陆应山将其紧紧拥在了怀中。
“哎。冯四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冯四”两个字,李紫墨不由地心底一沉。
“背弃旧主、攀荣附宠,他本以为能在新主子那里寻到好处;可事实上,廖怀忠设下的局、顾春明用下的计,他全然被蒙在鼓里,只能充当一个一无所知的走狗,任人驱使、任人摆布;一旦东窗事发,最后,他只能成为一枚弃子,变成别人的替罪羔羊。”
轻轻拍了拍李紫墨的肩,陆应山深深叹了口气。
“现而今,要他的命轻而易举;只是,念着他从前为我卖过命,一时半刻,我还真有点儿……有点儿不忍心杀他。”“都说慈不掌兵,难得帅爷仁厚,终是有所顾念,自苦于心。”伏在陆应山肩头,李紫墨小心翼翼地说到。
“幸好还有点儿时间,我要仔细想一想,做出一个无悔无憾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借着陆应山暂且到齐淑苑去看楚江的机会,刻意避开翠兰,李紫墨和曾妈来到了回音阁前的院子。
“昨夜,陆应山亲口对我说,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了冯四。”“啊?帅……帅爷要杀了冯团长?”曾妈一惊。
“孔安早就对我说过,那是一场男人间的争斗,他一直耐着性子,一直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如今,这个时机到了,眼看冯四落得一败涂地,他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才说完这句话,忽觉腹中坠痛难忍,李紫墨一下子靠在一棵树旁,随即用手托住小腹。
“四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见状,曾妈急忙上前搀扶。
“没事。没事。我缓一缓就好。缓一缓就好。”“四太太,您有着身孕,千万不能想得太多。思虑伤身,弄不好是要动了胎气的。”
“如果九香知道冯四性命难保,她又如何能承受呢?”
听到李紫墨这一句,曾妈一下子愣住了。
“四太太,您……您的意思是……”“事到如今,我就不再瞒你了。不久前,许神医曾私下告诉我,依照体态和不同往常的举动,他断定,九香十之八九是有身孕了。”
“什么?三太太她……她也怀上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陆应山的,而是冯四的。”
“这……这……”“冯四是九香下半辈子唯一的指望,他要是死了,九香就真的活不成了。”
“四太太,您……您心里有什么打算吗?”稳了稳神,曾妈低声说到。“现在,要想留冯四一条命,唯一能求的就只有孔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