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此时，曾发生在聚義楼的过往旧事渐渐涌上冯四的心头。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疑惑而惊异的眼神望向孔安。
“你……你说的是那个女人？”“对。就是那个女人，她的名字叫秀儿。”
说着，孔安自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只粉红色的荷包。
“这只荷包是秀儿亲手做的，上面绣的是一对鸳鸯；这些年，我一直都把它好好儿藏着，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只要看着它，秀儿从前的样子就能浮现在我的眼前。”
略显刺眼的灯光下，看着孔安手中的荷包，恍然间，冯四记起了那晚发生的一切：
“哎呀。真是没想到，小安子带来的乡下姑娘竟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啊。”“冯……冯兄。安子哥喝醉了，咱们……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看看他吧。”
“急什么？依我看，今儿晚上，你的安子哥是断断醒不了了。”“不会的。我这就回去叫醒他。”
“别急着走啊。他在那边儿醒他的酒，你啊，就留在这儿，乖乖地陪着哥哥我吧。”“不。不。”
“别害臊嘛。来。让哥哥好好儿地疼疼你。”“不。不。放开。你放开我。”
“你放心。刚刚，我在小安子的酒里加了点儿好玩意儿，只要喝下去一盅，不睡上几个时辰是绝对醒不过来的。所以，你尽管陪着我尽兴，没人会来打搅咱们的好事。”“不。不。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救命？哼。我冯四可是陆大帅手下的军爷，谁敢来救你的命，谁就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再者说，你要是把爷伺候舒坦了，如他所求，我保证会在军中给孔安谋个差事，不仅让他在这乱世之下有条活路，日后，更能让他有机会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不。安子哥绝不会答应。他绝不会用我来换自己的出路。”
“对男人而言，比起自己的出路，一个女人又算得上什么呢？换句话说，今晚，孔安之所以带着你来见我，说不定，他自己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呢。”“不。不会的。安子哥不是这样的人。”
“话说到这儿，怎么做随你选。愿意留下来陪我，不出三日，孔安就是陆大帅麾下的人；要是不愿意，同样不出三日，只要你们还留在城中，随便寻个缘由，我就能把孔安抓进军部的牢房；当然，若是我心情不好，说不准，不知打哪儿冒出的一冷枪就能让你的安子哥横尸街头了。”“同为乡邻，安子哥与你有自小的情分，你怎能趁人之危，动起这样伤天害理的念头呢。”
“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冯四了。从前那个吃不饱、穿不暖、任人欺凌的冯四早已经死了。现而今，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你们谁也惹不起的冯军爷。在这儿，谁敢让我不痛快，我就把他活活儿整死。”“秀儿跪求冯军爷。求冯军爷念及昔日之情，给咱们一条活路吧。”
“起来。快起来。我这人心软，最见不得女人苦苦相求了。”“求冯军爷。求冯军爷。”
“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肯把爷伺候好，孔老弟所求，我冯四无所不应。”“敢问军爷，能否……能否言而有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能入我的眼，这可是孔安修来的福气呢。我告诉你，他今后的出路，可全全系在你身上了。”“好。我答应。”
“嗯。你的身子可真香啊。若是一丝不挂，可不是要迷死人了。待会儿，你可要好好儿地听我的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只要我高兴了，保准你的安子哥能如愿以偿。”……
思绪停断，忽然一个支持不住，冯四瘫坐在了墙边。
“原来……原来你是为了那个女人……”“秀儿与我青梅竹马。当年，我曾亲口对她说，只要自己能在城中立住脚，一定会娶她为妻，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目光凝滞，孔安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荷包。
“现在，她人呢？”缓了口气，冯四试探着问到。“秀儿早就不在了。”
“她……她死了？”“就在我走进军部的头一天晚上，她喝下事先掺了毒药的酒，口吐鲜血，死在了我怀里。”
闭上眼，这一刻，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一幕幕，无比清晰地涌现在孔安的脑海中：
“秀儿。秀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安……安子哥，喝……喝下这杯毒酒，我就该上路了。”
“秀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呀？”“我已经不再是……不再是那个清清白白的秀儿了，我……我配不上安子哥。”
“你是为了我。我知道，你全都是为了我啊。”“记得娘以前跟我说过，男人要做大事、要有出息，女人……女人不能拖他的后腿。”
“秀儿，我之所以要进城、之所以要投军，只为自己能混出个人样儿，能把你娶进门，能让你跟着我过上好日子。”“有你这句话，秀儿死而无憾。”
“秀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安子哥，我……我有句话想要问你。”
“你说。你说。”“要是……要是还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娶我吗？”
“愿意。愿意。生生世世，我都愿意娶你。”“好……好。即便过了奈何桥，下辈子，秀儿一定还等着你。”
“秀儿。你不能狠心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走。”“安子哥，明天你就要到军部去了，你……你要好好儿的，好……好……”
“秀儿。秀儿。”……
收好荷包，跨出房门，寂静无声的楼道中，孔安一步步朝外面走去。
就在其即将走出小楼正门之时，突然间，冯四自关押的房间内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而绝望的叫喊。
停下脚步，孔安深深地沉了口气。
“齐三。”“安子哥。”
“好好儿看着他，千万别叫他死了。”“是。”
“他有他的死法儿。时候一到，我亲自送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