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铁门，就在走进去的一刹那，刻骨铭心的过往之事犹如迅雷般闪过孔安的心头。
“孔……孔副官。”
见来人是孔安，冯四立刻迎上前。
没有回应，孔安转过身，“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孔老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为……为什么突然就把我关在这儿了呀？”冯四急而问到。
依旧没有回应，慢慢走到房间正中，孔安稳稳地坐在了黑色椅子上。
“刚刚，我去看过了叶重远；他已然被打得皮开肉绽，肚子上的一大块肉都被烙得焦糊了。”孔安一边说，一边摘下白色的手套。
冯四刚要开口回应，孔安马上给出一个手势，示意其不要讲话。
“我知道，冯兄是个明白人，绝不会像叶重远那样，不见棺材不落泪。”“孔老弟，我明白什么呀？糊里糊涂地被关在这儿，我当真是云里雾里、摸不着边儿啊。”冯四紧跟着说到。
“不明白？好。那我来告诉你。自始至终，什么胡司令的旧宅，什么金屋藏娇的姨太太，什么用计引出的叶重远，这一切全都是子虚乌有。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廖司令精心设下了一个局，而冯团长你正是在其授意之下、凭空捏造出一系列人和事，企图将大帅，也就是你的旧主，陷入不忠不义、万劫不复之地。”
听到孔安这番话，冯四顿时愣住了。
“你……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呀？”“我说的都是不争的事实。”孔安冷笑了一声。
“什么精心设下的局？什么凭空捏造？我……我全都听不懂。”“听不懂？哼。冯兄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老宅如何寻得、姨太太如何见得，这从头到尾，其间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冯兄亲口告知老弟的呢？”
“我告知你？”“冯兄大功不可没，所以，在专员和大帅面前，老弟不敢有半分隐瞒。”
“孔安。你……”“冯兄莫要动怒，莫要动怒。事之原委，且容老弟细细道来。”……
靠在铺有整张兽皮的躺椅上，穆中南缓缓睁开了眼。
“专员，您醒了。”“一直没怎么睡实，半梦半醒的。”
说罢，穆中南坐起身。
“戴林，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专员所命，属下万死不辞。”
“你是我身边最最信赖、最最得力之人，你要是死了，谁来为我效力尽忠啊。”
随后，穆中南站起身，来到了一扇窗前。
“专员安心，屋外的守卫都是咱们自己人，陆应山派来的人已被我遣去院外了。”跟随其后，戴林说到。“嗯。有你处处周全，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稍沉了沉，穆中南接着说到：“再等上一个时辰，我就要亲自去见一见廖怀忠了。正如总司令所言，他这个人，成事成在念恩不忘，败事也败在用情太深。”
“廖司令本就是性情中人，否则，他也不会对胡司令这位同僚故旧恩义难弃。”戴林应和到。
“在军中，这样的人可用，但却不能大用；紧要之时，他哪怕是动了一点点凡夫之心，都很可能将整个局面弄得不可收拾，从而葬送了千军万马事关成败、攸关生死的乾坤大势。”
“依专员之见，这一次，借陆应山之事，总司令会不会对廖司令……”“不。不会。战乱之时，为顾全大局，总司令既不愿看到统率一方的陆应山毁在廖怀忠手里，也不愿看到因陆应山的反扑而使得廖怀忠再无一席之地。这两个人，总司令各有各的用场，他绝不会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胡忠环，让自己损兵折将、痛失羽翼。”
“既然如此，廖司令必是能全身而退了。”戴林跟着说到。“恩威并施。我要做的，就是让他打消重审胡忠环昔年疑案的念头，然后，再把他全须全影儿地给总司令带回去就是了。”
“至于那个叶重远，我早就跟你说过，无论其是真是假，他的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要知道，他的死可以换来两个好处：其一，廖怀忠做局之说存疑却无凿实之证，至此，自身可保；其二，陆应山身上的疑案仍旧是疑案，仅有的人证不在了，又如何能继续查下去呢？”
“专员深谙上峰之意，深思熟虑、果决而断，属下敬服。”戴林应到。
“再有一个，就是那位冯团长了。”“以属下愚见，冯团长怕是也留不得吧。”戴林试探着说到。
“虽为新主效命，可他的所作所为却是要将昔日旧主置于死地；这样的人，还是早些除去吧。”……
一把抓住孔安的衣领，此时，冯四的眼中充满了怒火。
“我根本不清楚廖司令到底设下了什么局。从头至尾，假宅子、假姨太太、假计引出的假敌匪，我全都一无所知。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把一切都说成是我一手所为？那些都是顾春明干的。是他。不是我。”
任由冯四发疯发狂，此刻，被从座椅上拉起的孔安显得神情自若。
“说。你说。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要害我。”
这一声大喊之后，冯四一下松开了孔安的衣领，不由地向后倒了几步。
跟着，“啪嗒”一声，孔安衣领上的一颗扣子掉在了地上。
“冯兄喊痛快了吗？要是不尽兴，老弟可以继续奉陪。”“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当初，若不是我冯四，你早就走投无路、死于乱枪之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能忘，不能忘。我孔安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冯兄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大恩人。”
“要是……要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能当上陆应山的副官吗？要是没有我，你这个乡巴佬早就横尸街头了。”“是。要是没有你，我的秀儿就不会死了。”
相对而望，恍然间，站在灯下的冯四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冯兄应该还记得聚義楼的那一晚吧。那一晚，是我鬼使神差地带着秀儿去见了你。日日夜夜，我曾想过无数次，那一晚，如果我没有把她带去，或许，她就不会死在你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