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前两步,上下打量着孔安,三太太微微一笑。
“多日不见,孔副官可是比从前清瘦些了。”“清瘦些好,人倒也显得精神。”孔安随即应到。
“日日跟在帅爷身边,差事怕是不轻松吧。”“属下愚笨,凡事自然要格外用心。”
稍顿了顿,三太太接着说到:“你这是……刚去见过太太?”“是。大帅差遣,属下自当遵从。”
“是不是军部有什么要事,今天,帅爷又不能回府了?”“这……”
见孔安不便言语,此时,三太太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一笑。
“得了。既然你不便说,我也就不为难了。”
说完,三太太习惯性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随之,一股浓艳的香气钻入孔安的鼻子里,这令他感到愈发的厌恶。
“三太太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便先走一步了。”“帅爷的大事要紧,你快去忙吧。”
孔安刚要转身离开,这时,三太太忽然向后退了两步,伸出胳膊,拦在了他的身前。
“三太太,您……”“孔副官,按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讨个媳妇儿了。”
“多谢三太太惦念,属下暂且还没这个打算。”孔安应到。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啊,也该打算起来了。”“不急。不急。”
“要不要我给你说个媒啊?”“不敢。属下不敢劳烦三太太。”孔安紧跟着说到。
“放心。若是我来做媒,定会给你选一个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姑娘。大家闺秀咱是高攀不上了,不过,小家碧玉可是有的挑呢。”……
站在原地,望着孔安渐渐远去的背影,三太太轻轻舒了口气。
“云秋。云秋。”“啊?”
猛地回过神,此刻,三太太的随侍丫头略显得有些不自然。
“瞧什么呢?跟丢了魂儿似的。”“没……没有。”
“哼。你个小妮子,不会是看上孔副官了吧。”“根本没有的事儿。您……您可不能乱说。”
“我可告诉你,孔副官的心气儿高着呢,你呀,要是真有什么念头,趁早给我断了。”
听了三太太的话,稍稍犹豫了一下,云秋开口道:“依您看,孔副官会钟意什么样的姑娘啊?”
转头看了一眼云秋,三太太不由地叹了口气。
“人活在世上,造化是天定的,缘分更是非天意而不可求。明明不喜欢的,却不得不困身其中;偏偏喜欢的,却落得阴差阳错、咫尺而不可得。”
“咫尺而不可得?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云秋跟着问到。“往事可追,前路难料。一步步走下去,且不论有没有缘分,我只盼着那些有心人能平平安安、其美两全。”……
夜色越发浓重,城西老宅之中,廖司令站起身,缓缓走到了窗前。
“春明。”“司令。”
“外面阴沉沉的,看样子,这大雾怕是要越来越重了。”“山道崎岖难行,加之夜雾弥漫,司令定是担心,穆专员会被困在路上吧。”顾参谋说到。
“乱世之下,贼匪猖獗;入城之前,保证穆专员的安全可是重中之重啊。”“司令放心,此次行程,穆专员身边的护卫乃是总司令亲点的精良之师,莫说是山匪贼人,就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士,若想近其身也绝非易事。”
“咱们派去的人,可都就位了?”廖司令接着问到。“回司令,派出的人已分别守在城外的几处关要之地,踞高而望,若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必能连点成面、合力出击。”
“只要穆中南一到,陆应山的死期就指日可待了。”
这一句,廖司令说得字字狠厉,眼神中不禁流露出蕴藏已久的愤恨。
“隐居城中的姨太太、落败而降的叶重远,有了这两个人,穆中南面前,陆应山纵是百般抵赖,也断断逃不脱昔日谋害胡司令的罪责。”
“陆应山心狠手毒,害死了忠环兄,更害得其身边所有近亲之人或死或难;就连我这个同僚故旧,若非总司令一力相护,怕是也早就牵累其中、再无翻身之日了。”“善恶终有报,时候到了,他的命数也就该尽了。”顾参谋应到。
“大帅府。多么不可一世的大帅府啊。到时候,我廖怀忠定要亲眼看着他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这一刻,也不知为什么,听着廖司令的一言一语,顾春明的心头却隐隐浮现出李紫墨的样子。
恍然间,曾经,她于玉春台上的一眉一笑、她在双春楼中的一举一动,犹如一幅动人的画卷,在他的脑海中徐徐展开。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顾春明甚至在心底暗暗地告诫自己,那女人不过是一个可宠可辱的姨太太,即便来日牵连受难,也完全不值得施舍半分的怜惜……
深夜之中,本就睡不安稳的大太太被一个噩梦突然惊醒。
自软榻上坐起,她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被子,着实缓了好一阵。
“嫣红。嫣红。”
听到内寝传来的声音,随即,守夜的丫头轻步走了进来。
“太太,您有什么吩咐?”“怎么是你啊?嫣红呢?”抬起头,大太太有气无力地说到。
“回太太,今儿夜里是我上值,明儿个夜里才会换回嫣红姑娘。”
“去。给我倒杯水来。要凉的。”“是。”
转身之际,许是一个不留神,丫头一下子碰倒了桌案边的一只木凳。
顿时,这“咚”的一声,使得才稳下心神的大太太又一次被惊得两手一颤。
“蠢笨的东西,你是怎么当差的。出去。给我滚出去。”随即,大太太呵斥到。“太太息怒。太太息怒。”
“滚。给我滚。”……
赶走了丫头,而后,慢慢下了床榻,坐在桌案边,大太太一口气喝下了一整杯凉水。
昏沉之感尚未全然退去之时,望着案台上的一盏灯烛,她开始努力回忆方才的可怕梦境。
然而,令她困惑的是,自己越是细细回想,其间的种种片段就越是变得模糊不清;这是一种无法言说之感,犹如一场灾祸过后,面对身上的累累伤痕,却丝毫记不起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