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男人，你总要抢一下，别人的未婚夫，你总要撩拨沾染一下。曾经伺候在你身边的白芷，连翘都被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处死。她们做错了什么啊？她们在你身边兢兢业业地伺候你，你说翻脸就翻脸，视人命如草芥，现在到头来你的生命也如同草芥一般了。哈哈，你在抱怨什么？这都是你应得的呀，孟俞烟。”

　　“你胡说！”孟俞烟一把推开她，像是给自己辩解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知道我往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我堂堂孟家大小姐，却还要看下人脸色，一个小妾都能骑到我的头上来。我的第一个孩子是看到梁秀成和孟俞歆偷情当场小产的，我的第二个孩子，已经七个月大，却被梁秀成硬生生踢到小产。我在梁家过得生不如死的生活，当时嫁给梁秀成，我以为我终于赢了盛采薇一次，我终于从她手里面抢到了一个好东西。”

　　“风流才子，玉树临风，新晋第一文士，前途无量，我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样开始过的顺风顺水，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到头来还是盛采薇过得比我好？我一个贵女，因为梁秀成断了我的吃食，放下身段跑到泔水桶里面找吃的。”

　　那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她的脸面，一夜之间化为泡影，她活着，比一个下人还要不如。

　　活着，是她唯一的目的。

　　“就连我生病了，病入膏肓了，梁秀成连一个大夫都不愿意给我请。白芷和连翘，你究竟懂什么呀？你懂我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委屈吗？若是我不早早的处置了她们两个，将来白芷会爬上梁秀成的床，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一个通房都能踩到我头上我活的是有多失败呀。”

　　“连翘就更恶心了，轻易被人收买，反过来算计我，我恨不得抽她得筋，扒了她的皮，我肯给她留个全尸，已经是够给她面子了。”

　　“这世道如果真的有眼睛，那么就应该看看我，你现在跑到我面前，觉得扬眉吐气了是不是？指不定你就是第二个白芷，第二个连翘，我一点都不后悔。”

　　桃衣已经在原地愣住了，她几次三番地张嘴，却都说不出来什么东西。

　　孟俞烟是疯了吗？

　　她在说什么呀？

　　什么梁秀成，什么孩子，什么小妾。

　　她是疯了不成？

　　两人面对面，孟俞烟已经回过神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一时心神失守，居然把自己是重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事情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你……”

　　桃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俞烟扑上来，用脑后银簪噗嗤一声。

　　银簪大半截都没入了太阳穴。

　　桃衣的嘴空洞洞的张着，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

　　“啊……啊……”像是一个坏掉的风箱，发出嘶哑的声音。

　　但是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孟俞烟的下意识的举动先过了自己的理智。

　　她杀人了。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但那都是借刀杀人，和亲手杀人，是不一样的。

　　孟俞烟颤抖着双手，抬到自己面前。

　　鲜血淅淅沥沥地，砸在地上，像是下了一场雨。

　　她猛地转头，看向镜子中，清冷的容貌，似鬼厉一般。

　　血液溅了她的半面脸颊，像是一个面具。

　　桃衣的尸体终究是没有了生气，通的一声，往后倒了下去。

　　完了，她杀人了。

　　脑袋里面的激情与冲动过了之后，她的背后只余下一片冰凉。

　　冷静，她的脑海中现在全是冷静两个字。

　　就像是她曾经一遍遍地在宣纸上写下的两个字一样。

　　她起身，无比冷静地将桃衣的尸体拖到床底下，又将桌子上面的茶壶拿起，斜着，尽数往地下倾撒。

　　水珠像是下雨一般，哗啦啦地流到地下，冲刷血液。

　　直到大滩大滩的猩红被稀释。

　　她瘫坐在地下，用衣服蘸水把自己的脸擦洗干净，将那把银簪留好，爬上床，和衣睡下。

　　但是她没有丝毫睡意，眼睛空洞洞地睁着，盯着房梁。

　　其实她一开始的想法是，等她去了皇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皇陵安置下来，静候时机，等到时机得当，她总有办法重新回到京城。

　　但是她最后一个仰仗，孟家，已经放弃了她。

　　她去了皇陵，左右也不过一个死字。

　　那么她为什么不在死之前，带走一个人呢？

　　与此同时，四皇子府，虽是深夜，却也灯火通明。

　　四皇子坐在正厅，下首是满府宾客。

　　李晟，皇帝三十岁的时候得来的儿子。

　　而立之年得来的儿子，总归有些不一样的意义，但是李晟不一样。

　　因为李晟的母妃是个下贱的宫奴，被皇帝一次便有了身孕，皇帝碍着她身份，甚少宠爱与她，怀上李晟之后，皇帝更坦荡荡地有了不宠幸她的理由。

　　在他的母妃生下他之后，被封为了宜嫔，后来夏狩遇熊，皇帝直接拿了身边的女子来挡熊的伤害，那女子直接被开膛破肚，死相奇惨。

　　那女子便是夏狩伴驾的宜嫔。

　　这便是他那可怜母亲简单潦倒的一生。

　　简单到李晟很少同旁人赘述自己母亲的生平，皇帝巴不得没人知道，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残忍举动。

　　他还是那个圣明的君主。

　　李晟从小就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很少，细究起来应该大约是没有什么骄傲的资本的。

　　他只能伏低做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太学念书的时候，身边的皇兄都和那群官宦女子打成一片，他却不一样，他知道那些官家女子是看不上自己的身份的。

　　在太学就读的女子，多是朝廷重臣之女，或是宗室子女，身份最低也是孟俞烟聂柔嘉那样的，那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婚姻。

　　他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被安排那样好的婚事。

　　因为自己寡言少语，皇帝更是不喜他，寡言少语的人在皇帝看来，心思深重，像盛采薇亦或是李固那样的，才更讨皇帝喜欢，能够带给皇帝安稳之感，能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