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安洲不解，顺着二皇子掀开的帘子角，定睛望去，之间马车明暗交界之处睡了一个人。

　　李固拨了拨车内烛火，烛火幽幽，映在了少女清冷憔悴的面庞上。

　　聂安洲面容一肃，对后面的侍卫打了个手势，随后向李固拱手道，“请殿下随我去面见陛下。”

　　“这是自然。”

　　李固下车，由下人撑着伞，随聂安洲往皇帝御书房而去。

　　侍卫们伏下身子，送走两位大人，随后面面相觑，钻进马车将孟俞烟带了出来。

　　“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当时选妃吗？还要送去给陛下过目的？”侍卫骂道，“你说好歹也是个官家女子，从小四书五经没见少读，现在宫中人人自危，这种紧要关头，她偷溜出去添什么乱？”

　　“就是，害的爷现在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

　　“害！少说两句吧，人家毕竟是孟府大小姐。”

　　侍卫们安静了片刻，突然不知道谁说道，“还孟家大小姐呢？听御书房当值的兄弟们说，孟家都要把她除名了。”

　　“这也太绝了吧，这才刚被关到宫里，连个名字都不能在孟家族谱上了吗？”

　　“谁让她是祸国妖女呢？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给她送回占星台咱们今儿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总算能停下来歇歇了。”

　　是啊，谁让她是祸国妖女呢？

　　“找到了？”盛采薇放下狼毫，由着巧儿将她扶到软塌上，送上了一碗炖煮的燕窝。

　　燕窝糜烂，昏黄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宫里头的人一得到消息就传回来了，据说是二殿下将她送回去的。”

　　“李固？”盛采薇的勺子顿了一下。

　　她还记的自己梦里面，李固为了孟俞烟，对当时已经成为二皇妃的聂柔嘉态度极其恶劣。

　　那为什么现在他找到孟俞烟，却不帮孟俞烟暗中操作一下，反而将孟俞烟送回那个火坑之中呢？

　　“二殿下可真是铁面无私呀。”巧儿感慨。

　　“宫里的人还说，大格格去面见陛下，不光是说小姐和小萧大人的婚事，还替孟俞烟求了情，留了孟俞烟一条性命，但是可以将孟俞烟从孟家族谱中除名，这样她就不算姓孟，和连大人算准的孟氏妖女也就有了出入。”

　　“什么？”巧儿疑惑，“孟俞烟屡次三番针对咱们家小姐，大格格都是知道的，为何大格格要进宫，为一个仇人求情呢？”

　　“你笨呀。”盛采薇弹了她一个脑瓜，“你好好想想，孟家毕竟是陛下重用的权臣，陛下必然要保全孟家的颜面，更不能因此而寒了孟家的心，相比于‘出手下毒’的兰妃，孟俞烟还没有真正威胁到陛下的生命，陛下自然还是愿意做个好人的。”

　　“陛下不好意思处置孟俞烟，这么一直晾着也不是办法，祖母入宫这样求情，一来是买了孟家一个面子，二来也能催促陛下早下决断。孟俞烟没有了孟家的光环，其实也和被处死无异，一个没有家族庇护的人，到皇陵那样清苦的地方修行，足够她生不如死的了。”

　　“除非陛下驾崩，否则，她是不能再回到京城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巧儿想通了其中关节，醍醐灌顶，左手成拳往右手一砸，“巧儿懂了，而且她很有可能在路上就死了，或者在皇陵……”

　　她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买凶杀人是贵族之间常用的手法，盛采薇不屑去做，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去做。

　　孟俞烟这些年得罪的人可不止盛采薇一人，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孟俞烟本就是一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呢？

　　“只是孟俞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或许陛下现在还在犹豫祖母给他的提议，孟俞烟来这么一出，陛下一着急，说不定就提早下了定局了呢。”

　　“她在宫中也是坐以待毙，她进退两难，骑虎难下，做怎样的决定都是一个死局。”

　　死局难解，盛采薇并不认为她能解开这个死局。

　　其实只要她老老实实做人，盛采薇并不愿意多搭理她。

　　有这时间她愿意多听几出戏，多花花钱买点开心。

　　但是孟俞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她只是不出手，但是她一出手，下的便是死手。

　　对于孟俞烟的处置，陛下那边很快就下旨，孟俞烟被逐出孟家家谱，送至皇陵清修，为皇家祈福，明日便出城。

　　孟俞烟手颤抖着，接下了这一道催命符。

　　如果有机会，她多希望接下这道催命符的人，不是自己。

　　孟家人仿佛就旁观她日渐步入绝境的命运，没有任何一个人帮她。

　　这期间，只有一个人来看她。

　　孟二小姐，孟俞歆。

　　“姐姐，多日不见，你好似又消瘦了些。”

　　孟俞烟坐在床边，屋里昏暗无光，就连外面的光都被紧闭的屋门挡了个干干净净，只有零星几点光斑，透过窗纸，投入屋内来。

　　照射到孟俞烟苍白的面孔上，她太瘦了，瘦到让人已经有些害怕的地步了。

　　孟俞歆站在她对面，身边是丫鬟环绕。

　　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

　　孟俞烟皱了皱眉头。

　　上一世也是这样，孟俞歆站在她面前，脸上画着精致秀美的妆容。

　　她们长的都像孟太师，不甚好看，但是那时候的孟俞烟，明明才二十多三十的岁数，活的却好像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媪。

　　而孟俞歆不一样，她保养得当，年轻精致。

　　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身后跟着一群丫鬟。

　　“姐姐，我是真心喜欢姐夫啊，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出气没进气的，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姐夫现在是朝廷重臣，将来还很有可能变成和小萧大人一样的人物，这样子的明日之星，父亲怎么会舍得松手呢？若是你死了，不若就由妹妹来接替姐姐的位置如何？”

　　“不瞒你说，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和姐夫有了夫妻之实，实际上我们之间就只差一个名分了，姐姐若是真心重视孟家，或者真心把我当成妹妹，就早点下去，让位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