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蹲在她面前，手指颤颤巍巍地抚摸上了她的脸。

　　“寡人二十多岁的时候娶了你，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鲜嫩，宛如青春永驻一般。倒是寡人。”皇帝裂开嘴，皮笑肉不笑，“倒是寡人，老了，这生一场病，整个人就垮了。”

　　兰妃膝行到皇帝面前，抓住他的衣角道，“陛下这是说什么丧气话，陛下哪里老了？在臣妾心中，陛下和二十年以前最初见到臣妾的样子，没有半分区别。”

　　她眼中满是爱意，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皇帝捏起她的下巴，问，“你虽然脸没有变，心肝却是变了。”

　　兰妃脸色一白，勉强笑着问，“陛下这是在说些什么？”

　　她心里渐渐有了不祥的预感。

　　“寡人在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皇帝甩开她的下巴，捻起李多海整理到一旁的百合花瓣，贴在她脸上，“百合花，是你送来的吧？”

　　兰妃颤抖着手，从脸上揭下来那片百合花瓣，道：“是……是臣妾送的。”

　　“上面有黛罗香，加上寡人每日喝的药，混合在一起，能让寡人的病愈发严重，你知道吗？”

　　皇帝笑的像是要杀了兰妃一般。

　　兰妃丢掉那片百合花瓣，忙不迭地磕头，“陛下，陛下！这不是臣妾做的，和臣妾没关系！臣妾只是送了百合花而已，臣妾自己本身就喜欢百合花啊！好容易得了一束，便给陛下送过来了，什么毒，什么黛罗香，臣妾一点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皇帝冷笑，“你和你的好儿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寡人一看便知。敦和宫宴上面的事情，也有你的手笔吧。”

　　兰妃跌坐在地下，面色灰白。

　　这几件事真真假假的串在一起，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颤抖着嘴唇重复着一句：“臣妾没做，臣妾真的没做！”

　　“若是没有你们，棠儿也不会和寡人离了心，年纪轻轻就薨逝！”

　　皇帝一步步地走近兰妃，兰妃一步步地向后挪动着。

　　“若是没有你，寡人也不会身体越来越差，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若是没有你们，寡人现在和棠儿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

　　兰妃的后背通的一声顶到了柱子。

　　皇帝如索命厉鬼一般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放到了她的喉咙上，渐渐收紧。

　　“若是没有你，便什么都不会发生！”

　　“不要……不要……”

　　兰妃起初还挣扎着跟皇帝解释，可是脖子上面的力道仍旧没有松懈。

　　皇帝这是要杀死她！

　　兰妃脸到脖子都憋成了绛紫色。

　　终是求生欲发挥到了极限，兰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皇帝的力道，通一声将皇帝推在了地下，她整个人这才重获空气，跌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皇帝病中，本就没力气，被他这么一推，还真卸了力道。

　　兰妃咳了好一阵子，眼角呛出泪来。

　　“我算是看明白了，陛下今日就是为了杀我，根本没想着听我解释。”

　　她连臣妾都不说了，眼中的爱意不复存在。

　　她的嗓子因为被皇帝掐过，泛着一阵阵的干呕，说话的时候喉咙摩擦，像是砂纸在一起挤磨。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是疯了一般指着皇帝，顶着她的破锣嗓子大笑道，似厉鬼索命一般渗人。

　　“若是没有我？我呸！你真的是一点脸皮都不要！自己做的恶事，到头来都怪到我头上。错了便是错了，推脱责任就能让你心中好受一点吗？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总之你们没错，错的都是我们女人！”

　　“先皇后是怎么死的，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她是因为谁死的？是你自己不珍惜先皇后的情谊，一步步将她逼到绝境；是你宠幸各种各样的年轻女子，一开始还是朝中大臣的女儿，你可以冠冕堂皇的说自己是为了巩固皇位，不得已才顺应潮流做出这种选择，但是后来那些宫女，那些乐伎呢？难不成宠幸她们也能让你巩固皇位吗？”

　　她唾了一口，唾沫里面含着血液。

　　“你不过就是贪恋美色罢了，你不就是这样虚伪一个人吗？先皇后戳到了你的痛脚，你甚至不惜打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爱恋之人那么重一巴掌，当着我们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留！”

　　“先太子病重，先皇后请了你几次，可有哪次是请到了？最后寒了先皇后的心，断送了先皇后和先太子两条性命，先皇后至死都叫喊着要回家，青梅竹马？你这样的人也配有青梅竹马？”

　　“后宫之中你扶持势力，打压这个，扶持那个，最后再将扶持的那个重重地摔下来，弃如敝履，这不是你最常用的手段吗？我是真心真意对你的，可你配吗？多少年前你将我一个人扔在宫里头，不管不问，将我当一条狗一般，将固儿也当条狗一般，后来我原谅了你，你又是怎样对我的？你现在居然质疑我害你，我若是害你，便叫天打五雷轰，老天戕杀了我去！”

　　“我怀胎十月，好容易生下了一个固儿和一个平安，固儿如今的脾气是拜谁所赐？又是谁让平安未满十五岁就远嫁回鹘？桩桩件件，有哪一样是诬陷了你？”

　　“为人父，为人夫，你没有一样做的体面！”

　　“今日你杀了我，我也认命，就当我识人不清，遇人不淑，遭了你的道，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可我若是死了，我便以血命起誓，死后化作厉鬼也要纠缠你，让你不得安宁！下辈子，下下辈子，若有来世，我定然要送你下十八层地狱，让你抽筋拔骨，不得好死！”

　　“贱人！贱人！”李康尚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死穴一样，暴起，“来人！来人！”

　　“陛下！”李多海赶忙带着人进来护驾。

　　“兰妃疯魔，拉下去！”皇帝指着兰妃的脸，痛骂，“处油刑！”

　　油刑？

　　在场的人背后一凉，反倒是真正要被处以油刑的兰妃披散着头发仰天大笑，口中含血，声音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