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柔嘉说的话其实都有道理。

　　他唯唯诺诺了这么多年，是时候站出来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了，属于太子这个位置的责任了。

　　“聂大人可同你说过，关于孙大人的死，他有什么猜想吗？”太子冷不防问道。

　　“父亲从不在我面前说政事，不过哥哥倒是同我说过两句。”聂柔嘉又舀起来一勺粥，送到太子殿下嘴边。

　　聂安洲沉默寡言，但是经不住聂柔嘉的缠问。

　　聂柔嘉喜欢太子，关心东宫，是聂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太子现在很迷茫，他不知道从何查起，或者对谁保持恶意，所以想要听一听聂家的意见。

　　“小聂大人如何说？”

　　“哥哥说孙大人之死暗地里肯定是有蹊跷的，这个人的目的应该是要引起几位皇子之间的仇恨与争斗，瓦解东宫势力。”

　　“可是……有谁这么恨东宫呢？”

　　两人回忆了曾经对东宫虎视眈眈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和他身后的党羽，都对东宫保持着敌意，若是东宫不除，二皇子就不能登上皇位。所以二皇子的动机与目的是最迫切的。

　　“但是炸药又是归四皇子管着，那日本应该接到孙大人的也应该是四殿下，可是四殿下并没有接到孙大人，还撒谎说二皇子接的。”

　　“难不成不是二弟接的？”太子怔愣，他在这个偏殿待了数日，不知道外面事情发展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清楚记着，自己刚得知孙懋死讯的时候，人们说的都是二皇子没有接到孙懋，导致孙懋被炸药炸死，可是怎么这会儿变成了四皇子？

　　“这个我听父亲说过，陛下那边认定了二殿下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反倒是一直在怀疑四殿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其中代表这什么。

　　这代表两种意思。

　　要么就是皇帝认为二皇子的实力足够做一个储君，他想要保下二皇子这个好料子；要么就是四皇子撒谎栽赃到二皇子身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四皇子定是做了什么，才往二殿下的身上栽赃陷害。

　　太子的目标太大了。

　　“您觉得是哪一个？”聂柔嘉试探地问道。

　　太子犹豫了。

　　迷茫道，“我……我也不知道。”

　　何止太子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

　　就连冉启也查不到头绪。

　　做的太干净了，四子心思缜密，二子心直口快，应当是老四动的手才是。

　　可他却迟迟不敢确定。

　　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万一错怪了……

　　究竟是谁想对东宫下手。

　　目的真的就只是那些吗？

　　“景昭身体怎么样了？”

　　“回陛下，小萧大人刚醒，郡主一直在照顾他。”李多海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陛下是……”

　　“没怎么……”皇帝摇摇头，捏了捏鼻梁，“就是有些想他了。”

　　今日若是他在这里，应当能给出自己一些猜测或者解释。

　　“寡人的几个儿子之中，太子秉性温和，老贰率真单纯，老四沉稳懂事。但偏偏每一个儿子寡人都有所亏欠。”

　　李多海垂头，不发一言。

　　他知道，这种皇帝感慨人生的时候，他一个奴才不适合说话。

　　“皇后性子烈，眼里容不下沙子；昔年因为宁家的缘故，冷落兰妃母子，老贰小时候过得极不容易；老四生母早逝。”皇帝叹息，“寡人亲情缘薄，早些年确实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

　　“寡人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长姐，她看似缘薄，却有那么好的子女，那么好的孙子，孙女。”

　　“陛下多虑了，陛下后宫充实，爱慕陛下的女子不计其数，陛下何故平白生出来这些没必要的感叹？”

　　“女子之爱慕，岂能长久。”

　　长久之人当然有，譬如兰妃之流，当年皇帝皇位没有坐稳，世人都在旁观试探的时候，兰妃毅然决然进宫，决定嫁给皇帝，即便因为宁家的缘故，被皇帝薄待，被皇帝冷落，但也没有生出丝毫怨怼之意，二皇子性情暴戾，她也没有因此记恨皇帝。

　　但是皇帝却对如此长久喜欢他的兰妃做了什么呢？

　　李多海服侍皇帝这么多年，看他一日日变得冷血，终究是心有戚戚焉。

　　“陛下若是心中郁结，不若出宫去格格府坐坐。”

　　皇帝心情杂乱的时候，总喜欢去格格府。

　　面对这些年一直存在于皇帝生活中的大格格，皇帝总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在长姐那里的确能安宁些，但是近日宫中杂事颇多，还是再等等吧。”

　　等把宫里面的事情处理完再去也不迟。

　　“若是没时间走一趟，陛下差人请大格格入宫也行。”

　　皇帝犹豫道，“长姐身体不好，这样让她来回跑一趟，不太好吧……”

　　“您是陛下，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得的呢？”李多海勾了勾烛火，半明半昧之间看不清的面容，“大格格想来是很乐意为陛下排忧解难的。”

　　“……这样也好。”皇帝心情好了些，“你吩咐下去吧。”

　　“是。”李多海躬身退出去。

　　皇帝传唤大格格入宫的旨意很快就送去了格格府上，大格格垂着眼听下人们的禀报，眉眼间尽是淡漠之意。

　　嬷嬷为她打了打扇，见她脸色不好，便挥退了下人。

　　台上咿咿呀呀地戏声盖过了嬷嬷的声音。

　　“格格可是不想去？”

　　“倒不是不想去。”大格格接过嬷嬷递来的茶盏，小小地喝了一口，道，“前些日子我便答应了孟望舒，为他游说，顺便去给宝儿的婚事把把关，但那时候毕竟在风口浪尖，我担心去触了眉头，便将此事搁置，想等着风头过去再入宫面圣。”

　　嬷嬷点了点头，大格格确实曾这么说过。

　　“但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就好像我们想什么，就来什么，就好像……有人把这个门道送到我们脸上，我们只需要踏踏实实地走就行了。但是从前我在宫中见过太多这般的套路，我在想，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孙大人枉死，孟俞烟被指认祸国妖女，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推动着一切一样。

　　“不……”大格格沉吟，“应该更早，二殿下遇刺，兰妃冤死，那时候就应当有细微的不同了。”

　　更或者，这件事情发生的更早一些，只是那时候的大格格还没有察觉到。